學達書庫 > 劉半農 > 半農雜文 | 上頁 下頁 |
《中國俗曲總目稿》序 |
|
我們研究民間文學,從民國六年冬季開始徵集歌謠起,到現在還不滿十五年。在這個很短的時期之中,我們最初所注意的只是歌謠,後來就連俗曲也同樣著重,甚而至於看得更重些。 歌謠與俗曲的分別,在於有沒有附帶樂曲:不附樂曲的如「張打鐵,李打鐵」,就叫做歌謠;附樂曲的如《五更調》,就叫做俗曲。所以俗曲的範圍是很廣的:從最簡單的三句五句的小曲起,到長篇整本,連說帶唱大鼓書,以至於許多人合同扮演的嘣嘣戲,中間有不少的種類和等級。但我們沒有把皮黃和昆曲包括在內。這裡面也並沒有多大的理由,只是因為這兩種已經取得正式的舞臺劇的資格,不在「雜耍」之列;若是望文生義,以為「雅」、「俗」之分在此,那就錯了:小曲中很有極雅的雅詞,皮黃昆曲中盡有俗不可耐的作品。 俗曲的搜集,雖然是北京大學歌謠研究會開的端,而孔德學校購入大批車王府曲本,卻是一件值得記載的事。那是民國十四年秋季,我初回北平,借住該校。一天,我到馬隅卿先生的辦公室裡,看見地上堆著一大堆的舊抄本,我說:「那是甚麼東西?」隅卿說:「你看看,有用沒用?」我隨便檢幾本一看,就說:「好東西!學校不買我買。」——「既然是好東西,那就只能讓學校買,不能給你買。」——「那亦好,只要不放手就是。」後來該校居然以五十元買成,整整裝滿了兩大書架,而車王府曲本的聲名,竟喧傳全國了。 北平書賈的感覺,比世界上任何動物都敏銳!自此以後,俗曲的價格,逐日飛漲;當初沒人過問的爛東西,現在都包在藍布包袱裡當寶貝,甚至於金鑲玉裝釘起來,小小一薄本要賣兩元三元。這對於我們有志搜集的人,當然增加了不少的困難;但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在這兩三年中居然還能買到不少,這是我們很可以引為自慰的。 這一本目錄裡所收的俗曲,共有六千多種,其中標「車」字的即車王府曲本,標「平」字的是國立北平圖書館所藏,標「宮」字的是故宮博物院所藏,不標字的是史語所所藏;有幾種是我自己的舊藏,現在還不忍出讓的,也已抄錄副本歸入史語所,不另標字。 這六千多種俗曲的流行區域,共有十省,以北平為最多,江蘇廣東次之;江西也有兩種,要是也算一省,就有十一省,如下表: 河北四千一百九種(內北平四千一百三種,天津五種,磁州一種)江蘇七百一十八種(內上海四百八種,蘇州三百五種,揚州四種,南京一種)廣東五百二十五種(全系廣州) 四川一百六十五種(全系成都) 福建一百六十二種(內福州一百五十四種,廈門八種)山東一百三十九種(全系濟南) 河南一百一十六種(內開封一百二種,彰德十三種,許昌一種)雲南六十六種(全系昆明) 湖北二十四種(全系漢口) 安徽十八種(全系蕪湖) 江西二種(全系南昌) 當初我們打算把這部目錄叫做《中國俗曲總目》,後來覺得我們所見到的,在中國俗曲全體之中,恐怕還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加一「稿」字,以為將來增補或重編的預備。 編目的方法如下: 一、以中國數目字示標題的字數(無標題者取第一句),標題字數相同者歸在一起。 二、以阿拉伯碼示標題中首三字的筆數;筆數少者排在前,多者排在後。 三、每曲抄錄開首二行,以見內容之一斑。 四、一曲而有兩個或兩個以上之標題者,均互見編排,惟僅于較通行之一標題下錄曲首,其餘只列號數與標題,注明一名某某,見某某號。 五、抄,木,石,鉛,為抄本,木刻,石印,鉛印之省。 六、印本有出版處者均標明。 七、一曲在一本以上者記本數,僅一本者記頁數,不滿一頁者記行數。 八、同一標題而內容不同者並錄。如所錄曲首兩行已可示內容之不同,即不再標注,否則於標題下注明「與前種略異」或「與前種不同」。 九、所錄曲首原本斷句者從之,不斷句者以己意斷之;原本斷句或字體顯然錯誤者改正之。 我們從民國十七年冬季開始工作,一面編目,一面採訪搜集,到現在排印完畢出版,費了三年多工夫,而所成就的,只是這一本目錄,沒有能做各曲的內容提要,沒有能做分類比較的研究,更沒有能談到記載樂曲的工作,這是我們覺得十分慚愧的:其原因由於從事工作的人只有一兩個,而且還各有別種工作,不能將所有的工夫完全放在這上面;另一方面,也可以知道這種工作看去很簡易,實際異常繁重,非集合許多有興趣而又有相當專門知識的人去做,恐怕得不到圓滿的結果。 在第一年中幫我工作的是李薦儂劉澄清兩君,第二年以後直到出版,是李家瑞君,常惠君在開始時也從旁協助,我對於這四位應當在此地誠懇致謝。 李家瑞君以參加此項工作之心得,寫了一部《北平俗曲略》;這是一部獨立的書,但也可以與本書相輔而行,作為有力的補充,現在初稿已經寫成,不久就可以校訂完畢,特先為介紹。 二十一年三月十七日北平 (原載1932年5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初版《中國俗曲總目稿》)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