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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序外語


  序已做完了,還有幾句話要說。

  亦許這是《茶花女》一劇的不幸罷!因為我的譯文豈特不好而已,恐怕還有很多很多的錯;若是碰到了個有心挑剔的人,也就盡可以無所不錯!

  但錯與不錯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們中國人演「新劇」,自有特別天才,不必用劇本,只須有一張「幕表」就夠!

  因此我根本上就做了件傻事。若是我只用三點鐘的工夫,提綱挈領的編出一張幕表來,恐怕對於一般的「新劇家」,必要實惠得多。

  但「天下事無不有例外」。如果這句話說得不錯,那麼,這個劇本也就不妨說是給例外的非天才的劇人用的。

  翻譯上的直譯與意譯,是永遠鬧不清楚的一個大問題。我這個劇本,卻是偏於意譯的。

  我以為絕對的直譯與意譯都是不可能;斟酌於其間而略有所偏,則亦庶乎其無大過矣。

  偏也應有偏的限度。我的意思,以為譯劇本與譯小說不同。小說是眼睛裡看進去的,文句累贅一點,看的人盡有從容思索的工夫。劇文是耳朵裡聽進去的,若不求說者能順口,聽者能順耳,則其結果也糟!

  我雖懸著這順口順耳二事來做我翻譯的標準,實際卻未能完全辦到,因為許多地方,中法兩種語言的語句的構造,和語詞的含義,實在相差得太遠,無論如何不能強彼以就此。結果,仍只能破壞了中國語句的自然,回頭去遷就法文。要不然,人家要說我不是「譯」而是「做」了。

  在此等處,我請劇人們臨時斟酌變化,若只是死讀劇文,台下必定聽不懂。

  但要記得:我說的是斟酌變化,不是自由變化。

  據我想,演此劇有兩處最難。一處是第三幕第六場中的馬格哩脫的表情:不能失之於太露,也不能失之於太不露。另一處是第一幕和第四幕中一班嫖客和妓女們在窯子裡吃酒賭錢的情景。這種地方最見得出配角的重要。若沒有受過相當訓練的配角,恐怕他們呆起來,就呆得個個像木雞;胡鬧起來,就胡鬧得你全體一團糟!

  小仲馬這一個劇本,是一禮拜之內寫成的。劇中文辭雖好,而關於舞臺的佈置,以及劇中人的進退動作等等,卻寫得非常粗疏。例如第三幕第四場法維爾進門時,劇本中注明「在門口」,但後來是坐的還是站的,竟始終沒有提起。此等處,也應由主排的人隨時斟酌辦理。

  這一本戲雖然是法國的,劇中的情事,可是無論哪一國都可以有得的,所以若是有人因為沒有西服,或別種原因,要照《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改為《少奶奶的扇子》之例,把它改成中國戲,也未嘗不可,其中有不合中國習慣的地方,自然也盡可以改變一點。我所希望的,只是不要改得太離奇——因為十七八本的《新茶花》,我們已經看過的了!

  劉複,一九二六、七一五,北京

  (原載1926年7月北京北新書局初版《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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