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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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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玲這兩天正是焦急地過著日子,她一心一意想方法也加入到他們中間去做宣傳工作;可是她找不著一個藉口的理由離開家,家裡這些天也很忙碌,來往不斷的客人,多半是拜年來的,但是這些事她一點也不感覺興趣了,她只是成天心神不定地在樓上樓下走著。 一天的下午,她正煩得不知道幹點什麼好,阿梅忽然向她說下面有一位客人來看她。 「哦,來看我的!」 她很驚訝地應著,心裡想著該是誰來看她呢?走到客廳裡才看見正襟危坐的原來是趙剛,她正要嚷一聲,又看見父親原來陪著他,看見她進來之後他才站起來說: 「靜玲,你陪著你的客人談吧,我要到後邊去歇息一下。」 趙剛也很熟嫻,很有禮貌地站起來向他行禮,一面嘴裡不停地象念著咒語: 「您請便吧,您請便吧——」 這使她很清晰地想起來,只是幾個月前他魯莽地跑來的情景,她忍不住笑了。 「我真不明白,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 「儘管學得好,也是沒有用。」 「怎麼會沒有用?」 「真武廟的宣傳已經被禁了,你知道麼?」 「什麼?我還正打算參加進去,怎麼就會被禁了呢?」 「說我們鼓動市民,危害社會。」 「這罪名還真不小!」 「是呀,如今一動就是犯罪!」 趙剛也失去了那份涵養的功夫,氣憤地說了一句,就鼓著眼睛坐在那裡半天不響。 「那麼,就這樣算完了麼?」 「當然不,當然不——」趙剛自信地搖著他的腦袋,「我們總有方法做別的事,到羅馬去的路不只一條,不過得費點思索。」 「怎麼,你要到羅馬去做墨索里尼的信徒麼?」靜玲顯出很驚訝的樣子。 「哪裡,我不過是打一個比喻。」 趙剛也忍不住笑了。這一笑倒使靜玲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微微紅起來。 從前她總自以為沒有人比得上她,可是這幾個月來她分明看到趙剛在任何方面都比她強,她還猜想得到,在這世界上比趙剛更好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心裡儘管這樣想,嘴裡卻一個字也不說,有時還故意裝出來不服氣的樣子。 「你知道麼?最近×××要給他死了十八年的母親做陰壽,聽說要有一場頂熱鬧的堂會戲。」 「這個時候還要化這許多錢——」 「錢當然不會化他的,戲有人送,菜也有人送,總還有許多值錢的禮物送來;其實可恨的還不在此,他原來是想一手遮盡天下人耳目——」 「這種人真不要臉!」 「什麼是臉,不過象高爾基所說的,變成了可以穿褲子的臉了!」 「臉怎麼能穿褲子?」 「你想想看變成什麼東西才可以穿褲子?」 靜玲果然就想想,隨後就帶點不好意思地和他說: 「你真壞,哪裡學到這許多古怪的話!」 「我想不到你還有點道學氣?」 「瞎說,這就算是道學氣——」 「好了,不要爭這些小事吧,要爭的大事還多著呢,我們現在正想怎麼來表示一下民氣。」 「我想,最好我們設法打消這件事。」 「那很不容易,他們從來不肯輕易聽從別人的話,而且他們做官的人覺得自己神氣得很。」 「那可怎麼辦?」 「總得有一個辦法,過兩天你留意報紙好了——報紙不一定靠得住,我再來告訴你。」 「我不能夠做點事嗎?」 「那不必了,這種事我們弄得好,將來我們該做的事情還多著呢,我還忘記了,你那個當兵的舅舅在家麼?」 「我不知道,我替你去看看。」 「不用,不用,回頭你代我說一聲就是了,我還有事,我得立刻就走。」 趙剛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原來他還有一頂三塊瓦的皮帽掛在牆上,自己摘下來,戴在頭上,再用那條又寬又長的圍巾把脖子一繞,靜玲就忍不住笑著說: 「這一下你倒真象一個戴面幕的土耳其女人。」 「新土耳其的女人也不戴面幕了——」 趙剛也哈哈地地應著。 「可是,學校的事怎麼辦?」 「你交給我好了,只要一複課,就請你到××學院上課——不曾想,你對於學業倒這麼注意起來了!」 「你何必故意這樣說,你簡直不瞭解我,這樣家裡管著我不許出去,上了學,那我就自由了。」 「那就好了,我走了,下次再見吧。」 她送過趙剛之後,就跑到李大嶽那裡去,她敲著門,沒有應聲,她又叫了兩聲,把門推開,原來他躺在床上睡著了。 「么舅,你倒好,大白天睡起覺來了,起來。」 她一面說一面推著他的身軀,李大嶽一骨碌坐起來。 「你又淘氣,我才睡著——」 「誰要你白天睡覺,我告訴你,方才趙剛來了,他告訴我就是我們看到的宣傳,已經被禁了。」 「我早知道——」 李大嶽很漠然地說著,靜玲卻不服氣地睜大了眼睛問: 「你怎麼知道?」 「昨天我還到真武廟裡去來著,難道我還不能用眼睛看麼?」 「好,好,去逛廟會不帶我去,連通知我一聲也不來,么舅,有你的!」 靜玲做成不高興的樣子,把嘴唇撅起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搖頭晃腦地擺著。 「我也不是成心去的,還不是悶得慌,順步到街上去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廟裡去了。」 「好了,這次不算,下次要再不告訴我,我就不饒。」 「不瞞你說,我已經去了兩三趟,從昨天起,那些宣傳把戲就不見了,我也很納悶,到底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那我可知道,我可不告訴你!」 「我猜也猜得到,是不是又說妨礙邦交?」 正在得意的靜玲被這一句話怔住了,她低沉地說: 「可不是。」 「一面侵略,一面還說親善;一面交戰,一面還講和平,這簡直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那個軍人出身的李大岳一時遏制不住他的情感,用拳頭猛力把床邊一擊之後站起來,象一隻憤怒的獸一般,在那不大的房裡,迅速地踱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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