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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開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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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中外有一個公例,凡是一個朝代,一個政權,要垮臺,並不由於革命的勢力,而由於他自己的崩潰!有時是自身的矛盾、分裂,有時是有些人專心致力,加速自蝕運動,惟恐其不亂,如秦朝「指鹿為馬」的趙高,明朝的魏忠賢,真好比一個人身體中的寄生蟲,加緊繁殖,使這個人的身體迅速死掉。 國民政府自從廣東打出來以後,曾辦了兩件大事,一、打倒軍閥(這也是就大體說);二、抗戰勝利。至於說到政治,如果不承認失敗,是誰也不相信的。政治的失敗不止一事,而用這樣的行政院長,前有孔祥熙,後有宋子文,真是不可救藥的事。現在社會上若干人士,對於政府的忍耐,實在沒有一個人可以忍耐現狀,而是由於看到遠景,怕更大的混亂,再死上幾千萬人,徹底的毀產,交通斷絕,農業解體,分崩離析,弄出一個五胡十六國的局面,國家更不能有自由獨立的希望。然而一般的人總是看現狀不看遠景的,看當前的政治,不看過去的功勞的,所以英美法政府,今天都不是他們抗戰時代的組織。即是能看遠景的少數人,久而久之,完全失望,徹底覺得在「魔鬼和大海之間」,也只有等死而已。書曰:「為政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 所以今天能決定中國將來之運命者,必須會悟今天政治的嚴重性不在黨派,不在國際,而在自己。要做的事多極了,而第一件便是請走宋子文,並且要徹底肅清孔宋二家侵蝕國家的勢力。否則政府必然垮臺,而希望政府不垮臺,以免於更大的混亂者,也要坐以待斃,所謂「火災昆崗,玉石俱焚」,今天良善的人誰無「人間何世」之感? 宋子文第一次總持財政經濟,本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政治家的風度,而為人所知的毛病實在不少。然而當時總還有人寄望於他。第一,他雖然也有錢的不得了,當時人的心中,還總以為他是用的政治地位,以「資本主義社會共同允許之方式」得來,仿佛像法國官僚,從窮小子到大富翁一樣,還不曾直接作了扒手。在他手中財政政策改變時,沒有先加上一陣混亂,如孔祥熙在改法幣時上海金融市場的怪像。弄得中外騰醜。第二,那時候國內企業在自然進步中,上海銀行業在發展中,他越借錢(就是公債票等)銀行越要借給他(這是資本主義走上坡路時必有之事),挾著政府力量擴大的憑藉,一切滿意稱心。第三,那時侯他雖然做到了財政經濟的獨裁者,如德國的沙赫特(這是說他的權力,不是說他的能耐),還並未作行政院長,「總率百揆」(孔祥熙作壽的話),他的深淺,世人未盡如。 接看,他走了,孔祥熙「十年生聚佐中興」(這是一個什麼人送孔的壽聯),幾乎把抗戰的事業弄垮,而財政界的惡風遂為幾百年來所未有(清末奕劻有貪污之名,然比起孔來,真正「寒素」得很,袁世凱時代所用的財政人員,如周自齊周學熙皆謹慎的官僚,並沒有大富),上行下效,誰為禍首罪魁?於是宋氏名聲頓起,「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與其說是宋的人望,毋寧說是對孔的憎恨。試想當時宋未上臺前兩年中重慶的街談巷議,真正有今昔之感。又看他初次出席參政會,會場中的人,擠得風雨不通,連窗子外門外都擠上千把人,都城人士的心理,對他是怎麼樣熱望的?稍有常議,稍知檢點,稍通人情,何至於弄到今天,弄到國人「欲得而食之不厭」,而國家受他這樣的摧殘,不自愛的人,實在沒有過於他的了。他在美國時,國人苦於孔祥熙,所以寄望於他,當時國內的一般人,總以為他對美國有辦法,對經濟有辦法,而當時自美回來的人,頗說他在美國弄得一團糟,對經濟不會有好辦法,當時的人因為希望太渴了,還多不信,現在久已百分之萬的證明了,還不止於此呢! 說他這幾年走下坡路的行事(以前也未必走上坡路,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國家人民也隨著他走下坡路的損失,真是寫不盡,我也不屑寫,只把他最荒謬之點分解一下: 一、看他的黃金政策。 他上臺最初一件事,是給以前買金子者一個六折,這中間,有小公務員,小資本家,也有大商人,官僚資本家。當時大公報還是有條件的贊成,我也一樣,寫了一文,載大公報,強調政府在戰時可以徵用私人的資本,但須用累進的辦法,尤其是再想法子找大戶。前者的原則是,國家為戰爭籌款,必須有錢者出錢,後者的原則是,擔負不能在窮人身上。現在想起來,真正做到「君子可欺以其方」了。累進辦法,在參政會並且屢次提出過,我們強調他更改,財政當局說,大戶買時化小戶,無法子分,爭執不得結果。假如照那時他的說話,已買者尚可收回,未買者如何可以不加管制?近來,有一天拋五噸,經常是每天幾千條或幾百條。真正做到他的「自由貿易」的原則。然而試問,如果今日如此「自由」,當年何必「充公」?金價的波動,尋常百姓是吃不消的,雖然各處集到上海的遊資許多不易查考,然而一買幾千條的大戶是誰?豈皆不能查出?報載最近風波之掀起是山西幫,傳說是孔宋鬥法,二公本無好感,何不可查查?自己的人是不是也在中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人,一家同姓,一派下屬,一大組合(如美國報所說:「Song Combine」「Kung Comdine」)而無從下去?如其不然,中央銀行賣金子的鐵幕何不可以為立法院,監察院,參議會駐會委員會揭開?我們國家是不是一個金子國,取之不盡的?如其不然,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吸收遊資?是不是能和整個經濟政策配合?一旦用得差不多了之後,何以善其後?如果今日是「自由」是,則前年之「充公」非。如果前年之「充公」是,則今日之「自由」非。所以縱然「不是」黑暗重重,也是無辦法,無見識,無原則。子子孫孫要還的黃金債,他這樣子玩,玩得領導物價,不特不足平抑物價,反而刺激物價,紊亂物價,至少說來,他是澈底失敗了。 二、看他的工業政策。 抗戰勝利,他宣言曰,後方工業,無法保持,這是事實,但總要仔細檢點一下,那些確有設備,那些只是玩槍花,分別情形,檢好的收買其設備,所以答其贊助抗戰自滬川之熱誠,這也不是太難的事,正所謂「裁者培之,傾者覆之」。然而他一筆抹殺,不問青紅皂白,於是***大得意,高喊民族資本家。所有收復區敵偽的工業,全部眼光看在變錢上,有利可圖者收歸「國有」,無利可圖者「拍賣」,於是工廠一片停止聲。去年一年,上海小工業,停頓者百分之七十五以上,今年上半年恐怕要全部解決,他為政府籌款,辦中紡公司之類,只要辦得好,是可以的,那些鬧的,也是要分贓的,不出代價,又借流動金。然而一般工業在水準上者總須加以維持,不好,改良他,不能坐視其死,更不好,不管他,不能連好帶壞一律不問,政府是有責任的。這是失業的問題,即最嚴重的政治問題。他毫無根本辦法,聽說新任經濟部長,本有一個「收購成品」的計劃,如生產局。他置之不理,僅僅貸小款,這是把錢投入大海的;比投大海還糟,他們拿去;好的屯積,壞的又是黃金美鈔,搗政府的亂。省小錢於前,花大錢於後,忽開頭於前,無所措手於後,治病的辦法不做,添紊亂的辦法做去。年前年後,一切一躍一倍,最近一躍幾倍,還不是更要多發鈔票,聽說他在做了行政院長後,第一次出席院會,說,計劃不必行者,即不付錢,減了還是費錢;計劃可行者,不必減他錢,這是神智開朗的話,何以行起來並不如此?為少用法幣,抓得緊,是對的,然而要有經濟政策,使人不失業,無經濟政策之財政政策,是玩不轉的,發大票子,專選年關,出口加補助,不看英美法律。前者毫無常識,後者毫無知識,再由他這樣下去,三個月後,景象可想,也不忍想,今天連資本家也有許多同情***,開萬國未有之奇,他把他的政府伺候得這樣子的,人民不必說了,他心中反正沒有人民的。 三、看他的對外信用。 美國人有許多話也是亂說的,但嚴重的話,出於有地位之人,不能不弄個明白,為國家留體面,麥帥的經濟顧問,說他如何如何,他憤然「更正」,那個人又說,宋如不承認,我舉出事實來,所謂(Song Combine)如何如何。他便不響了。又如美國紐約「下午報」說他把聯總送中國醫院約調節溫度器幾架搬到自己家裡,這幾件東西究竟在那裡,他也不弄明白。諸如此類,我實在不忍多說下去。大凡一個上軌道的國家,原來經商的人一經從政,須擺脫商業,英國制度,不特閣員如此,即一個下院議員(上院是無作用的「辯論會」,故無此限)如其公司與政府簽買賣合同,其議員資格自然無效。偏偏孔宋二公行為如此,公私難分。「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而「以直道使人,雖勞不怨」。國家困難,上海經濟難維持,假如自己有清風,仍舊可以有辦法的,辦人也可以取諒於人的,自己無Vested interest可以制人的,如自己(包括其一群人)又是當局,又是「人民」,他人不得到意外便宜的,皆要反抗的。我向社會廣泛提議,如立法院,如參政會,以及一切人民,都該徹底調查,上海及他地以及國外,所有豪門權族之「企業」是些什麼內幕。他們的營業範圍如何?他們的外匯得自何處。 四、看看他的辦事。 他在行政院,把各部長都變成奴隸,或路人。一個主管部的事,他辦了,部長不知,若報方知之,真正偏勞得很,各部長建議,置之不理是最客氣,碰釘子更尋常。這是他有興趣的部。如無興趣的部,則路人相待,反正要錢無錢,說話不理。他可以說,行政院不是由他組織的,這也是事實,然而如由他組織,不知是那些小鬼呢。他平常辦事,總是三幾個秘書,在上海,總是三幾個親信,還有他的三幾個「智囊團」,行政大事盡於其中矣,國家命運如此決定矣。我看,他心中是把天下人分做兩類;其一類為敵人,即現行的敵人和潛伏的敵人(Potential Enemies),其一類為奴隸,中間並無其他,所以他管到那個機關,那個機關的長官便是他的奴隸,至於一列其他人,他都不願見,見亦無可談,開會不到,立法院參政會請他不來,至於人民請願,更不待說,見人傲慢而無話,似乎奴隸之外全是他的敵人。這樣行政,豈特民國「民主」不容有此,即帝國專制又何嘗可以,只有中國是他的私產,他才可以如此做的。 五、當政的人,總要有三分文化,他的中國文化,請化學家把他分解到一公忽,也不見蹤影的,至於他的外國文化,儘管英國話流暢,交些個美國人(有美國人說,看他交接的是些什麼美國人,便如道他是什麼人)是決不登大雅之堂的。至於他的態度,舉兩件一輕一重的事為例:他大可不請客,既請客,偏無話可說,最客氣的待遇,是向你面前夾菜,此之謂喂客,非請客也。勝利後第一次到北平,時常在某家,一日,大宴會,演戲,文武百僚地方紳士畢集,他遲遲而來,來的帶著某家之某人,全座駭然,此為勝利後北平人士輕視中央之始,因為當時接收笑話,尚未傳遍,這事我只可說到此為止。在高位者,這些是要檢點的。 說他不聰明罷,他洋話說得不錯,還寫一筆不壞的中國字(我只看到報載他的簽名),說他聰明罷,他做這些事;難道說神經有毛病嗎? 我真憤慨極了,一如當年我在參政會要與孔祥熙在法院見面一樣,國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他了,他真該走了,不走一切垮了。當然有人歡迎他或孔祥熙在位,以便政府快垮。「我們是救火的人,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們要求他快走。 各報載,今日之黃金潮是孔幫與他搗亂,他如退休在上海的「林泉」,焉知他的幫不與後任搗亂?後任未必行,即行,四行在幾種勢力下如何辦事,何況另有他法搗亂?所以孔幫宋幫走得遠,也許還有辦法,因為假如整頓財政經濟,必須向這幾個最大的「既得利益」進攻的,如其不然,不堪再摘,「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是最客氣的辦法,「摒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才是最小可能有效的辦法。我虔誠希望有此事,不然,一切完了!***最歡喜孔宋當國,因為可以迅速的「一切完了。」然後他們就到南京了,蒙古「混同」時代的版圖就要如樣出現了。國人不忍見此罷?便要不再見宋氏盤踞著! (原載1947年2月15日《世紀評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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