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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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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過去了,「已涼天氣未寒時」正適合嶺南的十月初天氣哩。久靜思動的W校學生,表決在明天起做分組旅行,吸吸城鄉的新鮮空氣。 每組都是學生們——男女生自由結合的。她和許女士,如容和其寧,敬愚等組成一組之外,還加上了維強等好多個高初級的男女生。這一組算很熱鬧了。有十五個男生和六七個女生。她(他)們的目的地是A城——距A市只有二十分鐘左右的海程。 天還沒有亮時她就從薄睡中醒來了!因為輾轉了一宵沒有睡熟,兩隻眼皮似乎增加了許多重量,勉強睜開眼來向窗外望去時,灰黑的天空才微微地吐出一絲白意。廳上的自鳴鐘恰巧敲了四下,但她急忙忙地跳下床來。 由人力車上跳下來時,出她不意的是學校的大門口還緊緊地向內鎖著!她想,學校的當局方面真好笑,每晚上這樣地把大門鎖到天亮又有什麼用呢?聽說他們寄宿的男生,每晚都有本事到外面冶遊去哩! 叫喊了許久,門房才張著詫異的眼光,從床上跳下來開了門。 她獨在走欄上面海站著,一輪血紅的大日頭,從海天盡處慢慢地升起來。籠著曉霧的海面上只有白茫茫的一大片。 「啊喲!真好看啦!」她本能地向太陽讚美著。倚著欄杆默默地聽聽球場上的鳥聲,看看變幻的朝霞,心裡悠悠地想著近在咫尺的其寧。 小春天氣,欲寒未寒的晴朗的早晨,W校的旅行組向附近百餘裡內的各城鄉進發了。激越的喇叭聲,把充滿青春的愉快的男女的熱情,一同吹將出來。 七點鐘的時候,他們這組旅行隊到碼頭來了。冷清清的碼頭上給她們以重大的打擊,第一次的早輪是開去了!第二次的要等到午前十一時才能夠開駛——A市和A城的交通只有這兩三隻小汽船往來著。 「那麼,我就不去了!誰耐煩在這兒空等幾個鐘頭?」許女士像巴不得回去般,第一個扭轉身子去。接著也有些同學說掃了興,不想去了。 「一定要去的,你們不用慌,等我和裡面的總辦磋商一下!」組長維強忙跑向汽船公司的辦事室裡去。 「有了船了,專載我們去的!」隔不上五分鐘,他們滿面堆著笑地跑了出來,把手兒向他們招著。「哈哈!我們勝利呀!」他說,他把印著「外交後援會」等類的頭銜的名片遞給了總辦,又和他說我們是負有××會的使命,到A城去宣傳革命的工作的。他只得惟惟答應,特地叫司機開了一隻小一點的,平時不大行駛的汽船給我們。 「沒怪你們要拋棄了功課,整天為革命而奔走,真奔走得有切實用呀!」她看維強這樣意氣揚揚的態度有點可羨亦有點可鄙! 小汽船轉動著輪軸了。因為水淺不能靠岸,幾個工人把一條木板架著岸和船沿,同學們都連跳帶走地落下船裡了。她跟著站上木板去時,下望沙渚上積著污穢的廢物,還罩上一層深綠色的泥水。木板離下面足有尺兒高,她不覺兩腿一陣悸萎,舉不得步了。 「怎麼,還不下來麼?」許女士在船裡向她招手。 「啊喲!你還不下來?」船裡的人都在催促她。 「我,我不下去了!我的……」她再從木板上下望,忽然夢景湧上眼前,她又急又怕地幾乎掩面哭著!「我不去了!……」那一次在海裡掙扎著向宋先生求救的情景,把她襲擊得落下淚來! 「其寧,你不會上去把她拉下來麼?」同學們都詫愕起來,有的叫其寧上去拉她,但軟弱的他委實沒勇氣再走上這木板去!只倉皇地躊躇著。 「等我上去吧!」維強走上木板去。 「不,我不要過去!……」她像小孩般哭著!但他像負重一般,三兩步硬把她拉過來了! 「好了!好了!」他們是一陣笑聲。 她從昏迷裡清醒過來,船身已經微微地震動著開行了。她覺得背上一層膩汗,很討厭地貼住襯衣;給海面上的風兒吹來,又似有冷意!再想到自己頃間的情形,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了,那只給維強緊緊拉著的手兒,也似乎有些特異的新鮮的感覺! 「怎麼這樣神經質的,早間像孩子般落眼淚呢?你站起來眺望這海景!」許女士像撫摸般地拍著她的肩膀,她偷眼望著他們,都很熱狂地在欣賞著海景。 她跟許女士向船窗外望去。澄碧的天空和珠紅的海波,同樣地向無限伸展著。A市已差不多看不見了,只有那粒小得像棋子般大小的A市貯水池,還隱隱約約地浮現著。幾隻雪白的海鷗點綴在青天絳海之間。右面一帶忽高忽低的屏山,在眼前起伏地飛過……這寥廓的天空,這滔滔的海水,還有已涼不冷的南海的輕風,悠然地拂著人額前的短髮和衣袖。這蕭爽的情調,把她早間昏擾不安的心情漸次平定下去了,身上也覺輕快了許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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