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鄧中夏 > 中國職工運動簡史1919~1926 | 上頁 下頁
第七章 京漢路大罷工——「二七」慘殺(4)


  慘殺以後

  江岸慘案發生以後,武漢工人無不悲憤填胸,武漢工團聯合會當晚即下罷工命令,計實行罷工的,有徐家棚鐵路,漢陽鋼鐵廠,漢冶萍輪駁,丹水池,揚子機器廠……等工人(電燈,電報,自來水,因準備便遭壓迫,未罷成)。蕭耀南宣佈特別戒嚴,各帝國主義海軍亦全數登陸,市面極其恐怖,形勢甚為嚴重。延至九日,罷工情緒日非,工人戰線已被軍閥擊破,京漢鐵路總工會與武漢工團聯合會乃聯名下復工令,勸工人忍痛復工,準備再舉,復工命令的要點如左:

  「我們的敵人既用這樣大的壓力對付我們,我們全體工友為保全元氣以圖報復起見,只好暫時忍痛復工。本會深知昨日各業工友因敵人襲擊,痛哭流淚者不知凡幾,切齒痛恨者不知凡幾,憤不欲生者不知凡幾,但本會極希望我親愛的工友鎮靜忍痛,不因此灰心,不因此出廠。須知吾人此時惟有忍痛在廠工作,才有報仇之日。殺吾工界領袖林祥謙之仇誓死必報,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罷工之自由誓死必爭,軍閥官僚中外資本誓死必打倒,唯其如此,所以我們忍痛復工,才有以後的種種辦法。」

  「二七」慘殺以後,軍閥用軍隊捆綁工人強迫上工,不上工處以嚴刑。雖然如此,但工人終未完全復工,至接總工會勸工人忍痛復工命令後,方開始恢復工作。

  這次罷工,被軍閥以鐵血鎮壓而失敗,當時死者四十余人,傷者數百人,被捕入獄者四十餘人,被開除流亡在外者一千餘人,是中國職工運動上最大的損失。

  各路及各地工會的援助

  這裡須得略為補述各路及各地工會援助的情形。原來各路代表離開鄭州時,便相約如京漢罷工三日不得解決,即實行同情罷工援助。這個公約可說是實現了。

  道清路 二月一日鄭州大會,該路工會派五人前往慶賀。代表回去後,報告經過。該路決定與京漢同時罷工。他們支持九日之久,方才復工。

  正太路 二月四日京漢罷工,該路工人召集群眾大會,議決七日即舉行罷工。此時火車房尚未加入工會,但接工會傳單後,亦紛紛到工會要求加入,願取一致行動。七日正午果然罷工。曹錕由保定派往一旅軍隊,工人不為所懾。八日,該路還不知「二七」慘變,京漢雖然開車,但全為軍人來往,故不相信京漢失敗。于下午三時召集大會,決議「非接到京漢總工會開工電報決不復工」。九日晚京漢路正定分會派人通知,謂京漢工潮已被武力壓迫上工,請貴會明日復工,免遭意外,該路方於十日復工。

  津浦路 津浦路工會此時尚未一致。該路浦鎮工會代表,自鄭州回到本路徑赴天津、滄州、泰安、德州各站下車,擬聯絡各路一致罷工,因此遷延時日,於十三日方開始由南段罷工,此時還不知京漢路 已被武力壓迫上工,後來消息證實,遂宣佈復工。

  粵漢路 八日與武漢各工會同時罷工,亦被軍隊壓迫上工。

  京奉路 本擬七日罷工,因經費問題一時未解決,擬等數日支領雙薪後再行發動,不料他們的計劃為鐵路局看出,派軍隊監視工人,旋京漢路復工消息到來,遂未罷工。召集全路代表會議,對京漢事件,議決善後辦法六條並開「二七」被難烈士追悼大會。

  京綏路 該路代表尚未從鄭州回到本路時,吳佩孚便已電致該路軍事長官,若工潮發生即以武力解決。於是工會行動完全喪失自由。三日,代表歸後,召集秘密會議,於七日召集全路代表會議,但京漢路失敗消息已至,故同情舉動,也就停止。

  除各路之外,其他各處援助運動亦不少,這裡只說兩個大的城市。

  北京 北京電氣工人曾暗中準備罷工援助京漢,迄未實現。但北京市民卻有過大的示威遊行運動,並組織京漢罷工後援會,向政府提出六項要求。「二七」慘殺以後,北京又舉行五千餘人的追悼大會。

  上海 「二七」慘案傳到上海後,當地各工會開會援助,準備罷工,上海護軍使何豐林宣佈戒嚴。吳佩孚恐何豐林力量不足,派其副官到上海,協同防衛。租界內帝國主義防衛更嚴。罷工未能實現。

  這次罷工的教訓

  京漢鐵路大罷工的失敗給予中國職工運動的影響是很大的。首先是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不能在北京立足,部址被查抄,職員被通緝,逼不得已不能不遷往上海。北方各鐵路工會及武漢工會一律被封閉,領袖被通緝。兩年來共產黨所慘淡經營的工會組織,除廣州湖南尚能保存外,其他各地皆完全倒臺。中國職工運動從此便進入於消沉期了。

  這次罷工的教訓是什麼呢?

  最主要的還是當時沒有一個強大的共產黨。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總參謀部,如果工人階級沒有它自己階級的政黨共產黨,那麼工人階級要得到解放是不可能的。我們在第三章便已經說過當時做職工運動的同志有一極大錯誤,便是沒有在工會中發展黨的組織。京漢鐵路總罷工無疑的是共產黨所領導,然而亦只有高高在上的領導,而下層群眾中很少共產黨的作用。總計當時鐵路工人的共產黨員不到五十人,這樣一個渺小的數目,如何能夠指揮那樣廣大的群眾!

  再則就是工會組織還未完善。各站工會雖然都組織起來了,但多半還是草創,自然說不到如何嚴密。

  的確,假使當時有強大的共產黨和嚴密的工會組織,勢力雖不足抵敵持槍帶炮的軍隊,也不至受摧殘到如此地步。

  至如罷工本身亦有幾個缺點:

  (一)對於武漢總罷工準備不充分而且發動太遲。武漢總罷工應該在京漢罷工之第二天至遲第三天便應實行,這樣才能給京漢路巨大的援助,「二七」慘殺發生以後方宣佈罷工,實行太遲了,一方面敵人此時已經準備好,另一方面工人亦已表現恐怖;因此,武漢總罷工以致不能發動更寬廣的群眾。這為事實所證明了的。至於九日下復工令,這倒是很對的。

  (二)對於兵士沒有進行工作。那時我們對於兵士運動的確不懂,工人對於兵士還是仇視的態度,因此軍閥得利用軍隊槍殺工人。

  (三)沒有佔領電訊機關。罷工後,工會方面,南北完全斷絕消息,倒是軍閥得利用電報電話調兵遣將,準備屠殺工人。再則電報電話司機生,雖是員司,但所得薪水極低。工會方面當時未對司機生做相當聯絡工作,因此司機生竟未絲毫幫助工會。也因沒有佔領電訊機關,以致消息不靈,總工會事實上只指揮了江岸一處,各站都是各幹各的。假使當時工人沒有「不得總工會命令不上工」的信念,罷工還不能有如此堅持。

  (四)共產黨政治領導的錯誤。從前共產黨利用吳佩孚勢力反對交通系,雖然在組織工人的初期,因為有六個暗藏的共產黨員做了全國鐵路的密查員,得以順便到各路各站活動聯絡,開始找著線索,但是在政治的立場上,對於吳佩孚亦因此而明顯了,就是勞動立法運動之中,已經顯露這種弱點。等到「二七」屠殺之後,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的宣言之中,居然說:「所以中國共產黨前此無須戳穿吳佩孚『保護勞工』的假面具。只望京漢各鐵路工人,極力進行工會的組織,一步一步成就勞工階級的勢力與使命……」這真正是可恥到極點的機會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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