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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京漢路大罷工——「二七」慘殺(2)


  軍閥吳佩孚的處心積慮

  我們在第三章便已說過,奉直戰後,吳佩孚四大政治主張中有「保護勞工」一項,不用說這只是軍閥對於工人階級的一種欺騙。吳佩孚後來對於工人階級還有不少的欺騙手段,如宣傳設立勞工局呀,贊成勞動立法呀,頒發肖像獎章呀,延見工人代表並贈送川資呀,無往而不企圖籠絡工人。但工人卻不如官僚政客之易籠絡,他們卻不顧吳佩孚的意志,八月間在長辛店幹了一次罷工,這次罷工,無疑的使得吳佩孚疾首痛心,因京漢鐵路收入為吳佩孚軍餉的唯一來源,長辛店罷工的結果,使得吳佩孚每月損失六萬元,每年損失七八十萬元(長辛店罷工勝利條件,每人每月增加三元,京漢鐵路全路工人約二萬人,故路局每月須多開支工資六萬),再則工人氣焰日益增高,變生肘腋,又為意中之事。原擬利用共產黨,而共產黨卻「另有異圖」。因此吳佩孚決計準備對付工人。吳佩孚這種準備表現得最明顯的,一是組織「學兵隊」,學習開車;二是嗾使南段段長馮沄組織「同人通誼會」,分裂工人。但吳佩孚這些方法,收效甚微,首先是「學兵隊」遭著工人猛烈的反對;「同人通誼會」只有員司加入,而工人則一個也沒有。一九二三年二月工人公然要組織全路總工會了,實逼處此,所以吳佩孚「保護勞工」的假面具也再不能耍了,爽直的實行屠殺。

  總工會成立大會的前夜

  在本會方面,未嘗不知與吳佩孚終不免有一日決裂,但未料及有如是之速。故二月一日總工會的成立大會,純取公開態度,將開會宗旨及地點,登載各報;並向路局局長趙繼賢報告,得其允許,趙繼賢當時還特准二事:一,一月二十八日之星期例假,准其改在二月一日,俾便工人赴會;二,開會日,北段赴會者准予發給免票,南段赴會者准予掛頭二等車各一輛,以便運送代表及來賓。工會方面以為如此公開,當不致釀成巨大誤會,豈知一月二十八日,意外消息到了,鄭州警察局長黃殿辰來會聲明,謂吳大帥禁止開會,該會受此意外壓迫,甚為情激,決計不顧軍閥干涉,依然籌備二月一日開會。三十日,忽得吳佩孚電,召工會代表赴洛陽計議,工人派五人前往。

  代表當日到洛陽,吳辭不見,次日早才得見吳佩孚,吳佩孚說:「你們工人的事,我沒有不贊成的。你們想,什麼事我不幫助你們?不過鄭州是個軍事區域,豈能開會?你們不開會不行嗎?改期不行嗎?改地方不行嗎?其實會過餐也可開會;在屋裡也可開會,我是宣言保護你們的,豈和你們為難?這是你們局長來的報告,我已經允許了他,我已經下了命令要制止開會。我是官長,豈有收回成命的道理?我以後保護你們的日子正多咧!你們說開會沒有什麼,我亦知道;不過你們若是要非開會不可,我亦沒有辦法了……。」工會代表據理力爭,吳佩孚但是「顧左右而言他」。明以告之,使其不備;激之使進,而假手爪牙以殲滅之,其手段真不愧為一大奸雄。以後伏屍流血大慘劇,遂伏于吳佩孚這次談話的微笑中。

  悲壯激昂的大會

  三十一日,代表趕向鄭州,報告與吳佩孚交涉經過,各站到會代表與各地工會來賓,皆異常憤慨,對於一面高唱「保護勞工」,一面盡力壓迫開會,言不顧行,絕無信義的吳佩孚,都說「無注意的必要」,工人開會根據民國約法,不受非法干涉。於是悲壯激昂的大會,於原定的二月一日在普樂劇園開幕了。

  先是各路及各處工會接到京漢鐵路總工會開成立大會的請帖,無不興高采烈,紛紛派遣代表到鄭州慶賀。共計來賓約一百三十餘人。

  本路各分會代表完全到齊,共六十五人。

  二月一日清晨,代表及來賓全體整隊向會場出發。但此時市面已緊急戒嚴,軍警荷槍實彈,沿街排列,關店閉戶,行人斷絕。代表來賓無不笑軍閥小題大做,又無不恨軍閥妄自干涉人民自由,都說:「必須開會,不為武力所屈。」整隊前進,以軍樂前導,以各路各處工會所送匾額等次之。各人手執紅旗,順序而行。鄭州鐵路工人,則全體齊集普樂劇園,出發迎接。代表及來賓隊伍到距會場不遠處,被軍警包圍,瞄準示威,阻止前進。全體大憤,先推代表再三理論,終不允許,相持二小時久,最後乃不顧生死,衝開陣線,擁入會場。

  當時由主席宣佈開會,說明總工會宗旨,及此次被強權壓迫的可恨。並宣佈京漢鐵路總工會正式成立。群眾大呼「京漢鐵路總工會萬歲!「勞動階級勝利萬歲!」是時會場已被軍隊包圍,黃殿辰百般威嚇,迫令解散大會,但是群眾更加激昂,奏樂歡呼,聲如雷鳴。延至下午四時,始沖出重圍,宣佈散會。

  總罷工之決定及其宣言與要求

  是日下午,代表及來賓所住旅館,皆被重兵包圍,不許偶語,總工會在酒館所定的酒席也不准開售。代表及來賓完全失去自由,飲食不得。各團體所贈匾額對聯等,也盡被捽毀,棄置道旁。總工會會所,被軍隊佔領,驅逐職員,搗毀一空。工人問兵士何以如此強暴?兵士說:「是奉吳大帥命令。」

  在這樣極端侮辱與壓迫之下,工人們知毫無挽救之餘地和退守之可能。各路各地工會來賓目擊此種情形,極為憤慨,當晚離開鄭州時,致函京漢鐵路總工會謂:「京漢鐵路總工會之能否健全,實全國工人共同問題。我們希望京漢鐵路總工會必能為爭取自由而取最後奮鬥之手段,各工團誓必為實力的後盾。」

  總工會當晚召集秘密會議,決議:

  「我們為力爭自由起見,決於本月四日午刻宣佈京漢路全體總同盟大罷工。同時為事實上便利起見,總工會決移江岸辦公。一切進行事務,於總罷工期內,完全聽總工會命令而定。我們為爭自由而戰,為爭人權而戰,決無退後!」

  又議決提出五項要求,並即日正式發表宣言。其原文如下:

  「全國工友們!各界同胞們!我們京漢鐵路的工人,本著國家約法上所賦予的自由,和保障自身利益的宗旨,組織工會,一年多以來的努力,成立了全路十六個分會。我們的總工會籌備了半年多的工夫,耗費我們許多的精力、時間和血汗的金錢,慘淡經營才得到組織完備,定二月一日在鄭州開成立大會。期前邀請各業工團代表及各界人士參與盛典。屆期來賓到會數百人,一切設備完全,準備開會。

  「唉!意外的悲慘發生了!黑暗的勢力橫來了!萬惡的軍閥爪牙,鄭州軍警長官,用武力橫加壓迫,禁止開會,封閉會場,阻止我們和來賓在街上行走,所有各工團所贈送的匾額和對聯,均被毀棄道旁,我們神聖最高機關——京漢鐵路總工會已被軍警佔據了,會場中文件雜物,均被抄查搗毀。各工團代表及來賓均被監視,言動不得自由,並勒令出境。酒席也被禁止了,滿街軍警林立,旅館都有軍警駐紮。一時狂風慘霧,鄭州傘市陷於黑暗之境。工友們!同胞們!你們想想:這種暴橫無理之來,怎麼不教我們憤激痛恨啊!這種事,凡是有血性有人心的,誰也不能忍受啊!

  「我們考查這件事發生的原因,實由本路局長趙繼賢、南段段長馮沄喪心病狂,捏造謠言,夥同軍閥吳佩孚,命令鄭州軍警當局所致。工友們呀!被壓迫的同胞們呀!你們要看清楚,壓迫我們的、剝奪我們的自由的、解散我們的工會的、侮辱我們的人格的,是誤國殃民的軍閥和他們的奸險的爪牙呀!我們要認清我們的仇人,我們不能忍受這種欺侮和宰割呀!我們要緊緊的團結,反抗我們的仇人,向我們的仇人進攻呀!反抗呀!進攻呀!我們是沒有一點恐懼的,因為仇人軍閥和其走狗的勢力,都在我們被壓迫的無產階級的手裡。被窮苦壓迫而去求生的警士和兵士,都是我們無產階級的兄弟朋友,他們明白了,他們決不會幫助仇人壓迫我們,我們無產階級有最大的權力,我們勞苦群眾的團結是我們最大的權力,我們還有最精良最堅強的武器,我們現在為反抗我們仇人萬惡的軍閥,為保障我們的人格,為爭回我們的自由,我們要向前進攻了,工人們!同胞們!我們鄭重的宣言:『從本月四日正午起,京漢路全體一律罷工,不達到下列的條件,決不上工。』我們要求的最低的條件是:

  (一)要求由交通部撤革京漢局長趙繼賢和南段段長馮沄;要求吳、靳[7]及豫省當局撤革查辦黃殿辰。

  (二)要求路局賠償開成立大會之損失六千元。

  (三)所有當日在鄭被軍警扣留之一切牌額禮物,要求鄭州地方長官軍警奏樂送還總工會鄭州會所。所有占住鄭州分會之軍隊立即撤退,鄭州分會匾額重複掛起,一切會中損失鄭州分會開單索償,並由鄭州地方官到鄭州分會道歉。

  (四)要求每星期休息,並照發工資。

  (五)要求陰曆年放假一星期,亦照發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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