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略史|陳潭秋

「五一」的略史

　　「五一」的略史(1)

　　（一九二二年五月一日）

　　勞動者，就是世界的創造者，就是我們人類生活的維持者。我們受了渠們[1]天高地厚的恩惠，對於渠們的「五一」運動的歷史，不能不知道，不應該不徹底地知道。但是，武漢的人曉得「五一」這個名目的實占少數，對彼的內容，更不待說，知道的尤其是少而又少。這就是我不得不費一兩點鐘的工夫把彼介紹到武漢來的用意。但是我們若想把彼詳細的經過敘述出來，恐怕不是這一小篇幅所能載得完的。所以，只得把彼的歷史約略地寫在下面：

　　（一）「五一」的起源　「五一」就是一八八四年美國和加拿大的工人在芝加哥開聯合大會，因為不信任政府屢次揚言改善勞工待遇條件而不實行，他們覺悟到政府是靠不住的，請願、哀求，是不能成功的。要想達到改善待遇的目的，非自己聯合起來，努力奮鬥不可。遂由大會決議，以五月一日舉行示威運動的日子，他們的目的，是要達到一日工作八小時制度的實行，他們並指定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為第一次的示威運動。這是「五一」的起源。

　　（二）「五一」在美國的成功　在一八八六年五月一日以前，美國有許多雇主已經屈服了，工人得了以前一樣的工錢而實行八小時工作的著實不少。到了指定的——五月一日——那一天，美國全國的工人統都罷了工，結隊在街市上遊行，合唱著：

　　「從今以後，一個工人，

　　也不可作八小時以上的工作！

　　工作八小時！

　　休息八小時！

　　教育八小時！」的歌。這回運動的結果，成功的人數，達到了二十萬以上。這總算是「五一」在美國的成功。

　　（三）「五一」在歐洲的採用及活動　「五一」在美國既獲得了可驚的勝利，不久——一八八九年——就為歐洲勞動團體所採用：由萬國社會黨[2]在巴黎開會決定每年「五一」做大規模的示威運動。一九〇〇年的「五一」，倫敦參與運動的有二十五萬人之多，講壇十六處，真是空前未有的大運動。一九一六年德國社會黨首領李卜克內西[3]於「五一」示威運動中，為反對戰爭，曾發表過極悲壯的宣言和極沉痛的演講，他因此被捕入獄。一九一八年俄京莫斯科舉行的「五一」紀念會更是一個轟轟烈烈的盛典。因為是他們勞農政府成立後的第一個「五一」紀念。

　　（四）「五一」在東亞的採用及活動　「五一」紀念在歐戰發生以後，各國的群眾受了盲目的愛國主義的影響，停止了幾年沒有舉行，後來他們被非戰派的呼聲喚醒，才繼續運動，並且較大戰以前更急進了！於是「五一」的行程由歐洲發展到東亞來了。日本去年——一九二一年的「五一」紀念在芝浦和上野舉行的示威運動，參加者數萬人，總算是很有聲有色的。印度年來也有同樣的運動。在這樣昏沉的中國，也漸漸地覺醒過來，去年上海、廣州、北京、長沙、長辛店等處，也都有很熱烈的表示。可見「五一」運動已經遍及全世界了。

　　（五）「五一」運動中的慘劇　「五一」雖然普遍到全世界，成功的地方也不少，但是彼的「普遍」和「成功」，都是流血得來的結果。一八八六年美國工人的示威運動，有十多個表同情于工人、熱心社會運動的志士，幫助工人們的運動，為他們在報紙上鼓吹，為他們出宣言和傳單，為他們在群眾集會中講演。政府見他們聲勢浩大，派遣軍警發令解散。在這時候，忽然有炸彈拋入，炸斃警士一人。於是，工警兩方均開槍亂射，雙方共死十一人，傷一百餘人。政府遂把擲炸彈的罪名栽誣到那些志士身上。審判結果：處死刑的五人，終身監禁的兩人，十五年監禁的一人。這是第一次「五一」運動。美國政府因為擁護資本家，演出這樣「冤殺志士」、「擊斃工人」的罪惡來。這是我們永遠不能忘記的紀念。

　　法國的「五一」紀念日，也曾受過鮮血的洗禮，印染在彼的歷史上。一八九一年的「五一」，福爾梅市中工人同軍警起了衝突，由郊遊回來的青年男女，見軍警橫暴，極為憤怒，遂一齊喧噪起來。軍警竟違法開槍，此役民眾手中沒有武器，一任軍警的殘殺，結果死了九人，傷了二十四人。同日，若西裡地方，也有虐殺民眾的事發生。一九一九年巴黎在這紀念日，也曾起了騷動，夜間騎兵與群眾大起衝突，群眾方面死少年一人，警察受傷者四百餘人。

　　上面這些慘劇，是就犧牲較大，流血較多的事實，依次敘述的。其實「五一」運動，在資本主義的國家裡總是要受干涉的，軍警同群眾的衝突、死傷、流血、解散，也差不多是每年「五一」運動所不能免的，不過沒有上面那些慘劇的重大罷了。

　　（六）「五一」的新意義　「五一」的意義在（一）中已經說過，是為要達到一日工作八小時制度的實行，卻才議定以每年五月一日為期舉行大示威運動的。但「五一」自誕生以後，這幾十年來，美歐的工人，繼續不斷地奮鬥，轟轟烈烈地去紀念彼，彼所負的與生俱來的使命，在歐美已經告了成功。但是，英美的工人又進了一步作六小時的運動，這算是為「五一」紀念日增加的一種新意義。

　　「五一」節簡單的歷史如上述，像這樣以無數血肉搏得來的莊嚴燦爛的紀念日，我們能任彼默默地過去，不去紀念一下嗎？

　　【注】

　　[1]渠們，即他們，江西方言。渠音（ɡú）。

　　[2]萬國社會黨即第二國際。一八八九年，在第二國際的成立大會上，為了紀念美國工人一八八六年五月一日總罷工的鬥爭和支援美國工人預定在一八九〇年五月一日舉行的總罷工，根據法、美兩國代表的建議，通過了關於五一國際勞動節的決議。決議指出：在一個作為永久規定的日子裡，組織大規模的國際性遊行示威，以便在一切國家和一切城市，勞動者都在同一天裡要求執政當局從法律上把工作日限制在八小時以內。

　　[3]李蔔克內西指卡爾。李蔔克內西（一八七一——一九一九），德國社會民主黨和第二國際著名左派領袖，德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威廉·李蔔克內西之子，律師。早在學生時代即參加社會主義運動。一九一六年五月一日，因參加反對帝國主義戰爭的遊行示威，被軍事法庭判決監禁四年又一個月，剝奪公民權六年。釋放後，積極領導德國一九一八年十一月革命，組織斯巴達克同盟，與盧森堡等創建德國共產黨，當選為中央領導成員。一九一九年一月十五日，與盧森堡同時被反動政府殺害。

　　(1)這是陳潭秋為紀念五一國際勞動節寫的專稿，刊登在一九二二年五月一日《武漢星期評論》增刊五一紀念號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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