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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制度下的教育運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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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制度下的教育運動(1) (一九二二年三月二十四日) 現在一般做教育運動的人們總說「教育要普及」、「義務教育要實施」。一些沒主見的人也隨聲附和地說:「不錯!」「很對!」「非普及不可!」「非實施不可!」但是,這些聲浪儘管鬧破了人們的耳鼓,終究是不能「普及」,不能「實施」。這究意是什麼緣故呢?是因為他們忘掉了「先決問題」,即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1] 先決問題是什麼?就是「社會經濟組織」。現在讓我先下一個斷語,然後再詳細地討論。我的斷語是:「在私有制度的經濟組織之下,教育是決不能普及的,義務教育是決不能實施的。」 我們先就「普及教育」討論一下。 「普及教育」的意義是使無論哪一階級的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和機會。「普及」的方法自然離不了多設學校。但是「多設學校」在私有制度的社會之下有「可能性」嗎?多設學校最重要而最困難的問題就是經濟問題。經濟在私有制度的社會中都集中在少數資本家的手裡,資本家正在驚驚惶惶,恐怕平民受了教育,有了知識,要革他們的命,還肯拿錢出來,為普及教育而去設學校嗎?我想再蠢的人也是決不願意幹的。所以普及教育在私有制度的社會底下,是絕對沒有「可能性」的。 我們再退一步說,即使有很蠢的人情願拿出錢來為普及教育而去設學校,然而各階級的人能否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和機會,還是一個很大的疑問。我們試睜眼看看,細心想想,也不難知道。資本階級豐衣美食安閒愉快,都很願意進學校求點知識,做他們的裝飾品,好保持他們的特殊地位,同時又預備做他們將來掠奪他人的工具。中產階級飽食暖衣,同時又羡慕資本階級的地位和幸福,也願意得點知識,為升官發財,達到資本階級的手段。教育對於上述兩個階級有「普及」的「可能性」,自然是很容易普及的。至於無產階級——大半是工人、農民及其他勞動者——每天必須做十幾個小時的工,才能避免餓死凍死,哪裡還有時間去受教育呢?有的一個人生產,供給一家人的消費,可憐辛辛苦苦掙來的幾個血汗錢,還保不住妻子要受凍受餓,哪裡有餘錢去做教育費啊!總之,在社會經濟的私有制度未改革以前,教育是決不能普及的。所謂「普及」,也不過是一小部分——第三階級以上——的普及罷了! 再就「實施義務教育」討論一下。 現在所謂「義務教育」,其實不過是教育普及的初步,本來沒有什麼階級的區別,可是事實上終究是行不通的。資本階級和中產階級,他們有很充分受教育的權利和機會,自然是不成問題,但對於無產階級我們還須考慮一下。去年全國教育聯合會在廣州開會,義務教育的年限不是定的四年嗎?其實也是最短的年限。我們現在只就四年說一說。兒童完成義務教育的年齡,大概總在十歲以上。無產階級因為受生活的壓迫,子女不到十歲就要做幫助的生產者,現在機器工業一天比一天發達,十歲以下的兒童也有做工的機會。他們既受生活壓迫,又沒有做工的機會,我們能叫他們忍凍受餓不去做工而來受教育嗎?所以我敢說在社會經濟制度未改革以前義務教育是決不能實施的。所謂實施,也不過是一小部分——第三階級以上——的實施罷了。 我們總括起來說,在私有制度的社會之下講教育普及,只是第三階級以上的普及,講義務教育實施,也只是第三階級以上的實施,第四階級的人還是得不到什麼利益的。其實第三階級以上的人因為有了上面幾個條件,自己已經是願意「普及」願意「實施」的,何須要旁人替他提倡,替他附和呢?無產階級因為受生活的壓迫,即使你們提倡的人再努力些,附和的人再多些,他們終究是得不到好處,只好空空地感謝你們的「提倡」「附和」罷了。 如此說來,我們在社會經濟制度未改革以前就不做教育運動了嗎?這也不然!不過我不主張做那種空想的不可能的「普及」和「實施」的運動罷了。我主張在現社會做教育運動,應當著眼於「造就改造社會的人才」之上。我很盼望現在熱心做教育運動的人們趕快改變方針,不要一味大唱其「普及」「實施」的高調,應該向「改造社會經濟」方面進行。社會經濟改造好了,「教育普及」、「義務教育」,又何須我們努力運動呢?! 【注】 [1]「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即捨本逐末。 (1)這是陳潭秋發表在上海《民國日報》副刊《覺悟》一九二二年三月二十四日第四版的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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