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工作決議案|蔡和森

北方工作決議案

　　北方工作決議案[1]（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四日）

　　一、政治局聽了北方局報告後，對於北方局存在三個月中的工作——如宣傳「八七」緊急會議的新政策，發展黨的討論，改組順直及山東各級黨部，實行提拔工農分子于各級指導機關，剷除過去一切回避行動與鬥爭的機會主義而開始復活北方的工農運動以至企圖群眾的大暴動等——皆尚能循著新政策的道路前進。

　　二、從北方局的報告中，愈益證明此次擴大會議所通過黨的一般任務的總議決案，不僅適用於南方，同時亦適用於北方。在客觀上說，北方舊軍閥也如南方新軍閥一樣，他們的統治是絕對不會穩定，軍閥間的戰爭是永續不停的，且張作霖、張宗昌的統治更是朝不保夕的動搖。閻錫山、馮玉祥便是得了直隸，他們彼此間的利益衝突和國民黨其他軍閥向北發展的欲望，必會有更大更複雜的戰爭爆發。農民的破產，工人的痛苦，以及其他貧窮群眾之生活恐慌也是永續不停，日甚一日。在主觀上說，縱然北方工農始終處在舊軍閥之下，不能如南方一樣曾經獲得公開組織的一個時期，發展了偉大的組織勢力和爭鬥經驗，然只須在北方黨部真能拋棄過去避免爭鬥的機會主義，深入群眾中去工作，不放鬆一個日常爭鬥的時期，那末這種主觀上的缺點不是難補救的。而且南方工農運動因為在國民黨名義之下公開，倒反種了許多倚賴當權階級和軍事投機的壞影響，北方工農正可以赤裸裸地表現出來自己的力量，免去這種壞的流毒。

　　三、北方工作的總方向也如南方一樣是要實行群眾的土地革命大暴動，打倒一切新舊軍閥、地主豪紳資產階級，建立工農兵蘇維埃政權。北方黨部目前的任務便是要發展工人的日常爭鬥，組織與領導農民的遊擊戰爭，朝著以上所指示的總方向走。

　　四、叛逆革命的民族資產階級的政黨——國民黨的影響從來在北方沒有充分發展，現在他正勾結馮閻軍閥號召什麼「北伐」以圖欺騙群眾，攫取全國政權。所以北方黨部必須充分的在工農群眾中宣傳國民黨以及馮閻各派新舊軍閥背叛革命殘殺工農的罪惡，務必使國民黨的影響和一切小資產階級幻想，從工農中驅逐出去。務必使工農群眾不信任國民黨任何派別及馮閻的勢力，而只相信自己（工農）的勢力，以為北方革命的領導，這是党的第一任務。

　　五、日常部分的工人經濟鬥爭，在北方黨部的主觀上幾拋棄了二年，而客觀上亦已停止了一年。現在必須恢復與發展這種日常經濟要求與爭鬥。在這些日常的爭鬥中去成立群眾的秘密的工會組織。鐵路工人、礦工及紗廠工人是北方工人運動的柱石，且過去已有爭鬥的歷史。力圖恢復此種產業工人的爭鬥與組織是非常必要的。此外城市工人及店員的爭鬥與組織亦應同時注意。天津是北方工運之中心，天津總工會之工作應極力使之發展強固，北京總工會工作應設法迅速恢復。唐山、張家口、南口、保定、長辛店、太原、石家莊等處皆應恢復總工會之工作。

　　六、工人階級是北方革命的領導，農民群眾是北方革命的廣大群眾。發展農民組織勢力與領導自發的遊擊戰爭，是北方黨部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党應領導一切反抗苛捐雜稅的自發的農民運動，一直向沒收一切土地的路線走。党應當領導農會成為鄉村中的唯一組織勢力，凡有農會的地方即應消滅一切地主豪紳民團以及官廳鄉警的勢力。農民的秘密結社如紅槍會天門會等，党應與之接近而領導其群眾向我們的路線走，其首領之反動而與軍閥豪紳勾結者應隨時解決之。以後尤應正確的運用此次擴大會中所定關於一般暴動的總策略。要緊的是要防止各種軍事投機以及回避群眾暴動等不正確的傾向。每一次遊擊戰爭總要使之群眾化、組織化，使之深入鄉村，不容易為敵人所消滅。偏重撲城，撲城之後一哄而散，這是農民原始的傾向，應糾正之。但這並不是說絕對不應攻城，在暴動發展和有利的情況之下，攻城是必要的。

　　七、北方軍閥的老巢穴，破壞舊軍隊是非常重要的。党的組織必須打入兵士中去，必須用種種方法在兵士中做反對戰爭，要求改良待遇，破壞軍紀，以至鼓起部分的兵變，這種兵變要是能與城鄉的工農暴動聯合起來更是好的。但不應倚靠與等待兵變為主力。

　　八、反帝國主義與軍閥戰爭的工作，在北方占很重要的地位。黨必須在工農群眾中，繼續不斷的宣傳反帝國主義，反對軍閥一切賣國殃民的行為，反對一切軍閥戰爭。黨必須發展此種運動為一種廣大的群眾運動，給軍閥以實際的打擊。藉此種運動提高群眾革命與暴動的情趣。

　　九、要完成以上任務，黨的組織之健全與發展是最重要的。工農分子仍應繼續提拔於各指導機關，党的基礎應確立在工農成份之上，黨內討論應繼續發展，黨內民主化應繼續擴大，務使黨員群眾真能積極起來，管理黨務，監督指導機關。另一方面在嚴重的白色恐怖之下，知識分子的極端民主化的要求也是不能容許的。如上次北京幾個知識分子要求極端民主化，反對直隸省委及黨部改組的胡鬧，以致北京黨部全被破壞。以後北方黨部當從此種錯誤傾向上予以嚴重糾正。知識分子應盡可能的派到下層群眾中去工作，以測驗其革命性。京東及直南各縣農民運動發展之處，應迅速強健與發展黨的組織，天津、唐山更屬重要。

　　十、三特區目前的任務是要建立並發展黨的組織，發展沒收土地的農會運動，隸屬土匪群眾勢力于農會指導之下，奪取軍閥武裝，抗納一切稅捐，由遊擊戰爭進至大暴動。

　　十一、山西目前任務是即須派一中堅分子攜帶党的一切新精神前去改組黨部，擴大民眾運動，向閻錫山取進攻之勢，尤其是要發展農民運動，抗租抗稅沒收土地，解除一切鄉團武裝，打破閻錫山在鄉村的統治（村長制）以至發展到完全推翻閻的統治。

　　十二、東三省目前任務是急須恢復黨的組織，在奉天、長春、大連及各鐵路各礦山開始建立工會運動的工作及基礎。農民運動亦應開始注意。反帝國主義與反軍閥戰爭的工作在東三省特別重要。

　　十三、北方上下層幹部人才都甚缺少，這是過去不爭鬥不行動的機會主義遺下來之困難。現在要制勝此困難，只有在不停的爭鬥中去鍛煉出大批幹部人才。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使黨部成為由本地爭鬥鍛煉出來的健全黨部，而不是過去僅僅由高級機關委派之黨部。

　　十四、根據北方局和森同志報告：「彭述之同志有宣傳第三黨部的錯誤，反對北方局改組直隸省委的企圖，最近對於至因暴動的觀點，又有軍事投機的傾向，而北京幾個反對省委市委改組的分子又直接間接在述之同志影響之下。……」中央特議決彭述之同志立即停職，由中央巡視員和森同志會同直隸省委徹查此案並報告中央核辦。領導北京少數知識分子同志胡鬧的為首三同志應予以留黨察看一年之處罰。

　　附：

　　北方局關於北方政局及我黨任務之決議案

　　一、南方革命失敗後，北方舊軍閥也如南方新軍閥一樣，愈益入於混戰狀況。此次奉晉之戰，第一證明張閻馮三派軍閥絕對不能統一北方，也不能消滅其對手之一方，結果，軍閥混戰將永遠繼續——除非工農革命勝利；第二經過此次大戰後，北方農民將愈益土匪化，暴動，因為他們不僅在混戰中破壞了鄉村經濟，加重了擔負，而戰後軍閥政府（無論戰勝者與戰敗者）對於他們的掠奪將更嚴重，革命化以外沒有出路。

　　二、軍閥混戰之繼續不停，便是軍閥統治之不能穩定，這乃是軍閥制度必然崩潰的過程。這個反面便是證明工農革命勢力，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北方局初來直隸之時，便向各級黨部宣佈北方也如南方一樣，已直接到了土地革命時期，我們應準備工農勢力為北方政局變動之主力，一掃前此利用軍閥與希望馮玉祥或北伐軍北來轉變北方政局之機會主義。

　　三、此次戰爭爆發之初，北局即決定準備北方整個的土地革命大暴動，在第五號通告中，不僅指明此暴動之性質與目的，尤其指明於暴動前之準備工作，即工農利益日常的部分的鬥爭工作，只有這些工作紛紛的有組織的發展起來，大暴動才能成熟與勝利。

　　四、迄到現今，這些工作做到了什麼程度呢？可說還非常之弱，各處地方大都正在準備。另一方面，奉晉的軍閥雖然皆在危機之中，但其程度還未到極點，而奉方地位且較初戰時為優，所以現在決不是整個大暴動爆發時期。因此本黨目前任務不是立即大暴動，而是繼續準備大暴動，復興工人運動，發展農民運動，同時領導各地農民的小暴動，使之發展向我們的路線和大暴動的計劃上來。

　　五、鐵路、礦山、紗廠及城市四種工人是北方工人運動的主力，各鐵路之未發欠薪者（如津浦）應立即要求發欠薪，其已發清者（如京綏、京奉）應立即提出增加工資的要求，應激烈的反對監工反對裁員，唐山礦工應立即反對包工制，反對借資生息，要求每星期發薪一次，要求增資減時。山東礦工目前尤應要求保障生命危險和撫恤淹死工人之家屬。撫順本溪湖各處應特別要求改良待遇，反抗日人之虐殺。山西陽泉為礦工最多之地，山西黨部必須特別注意。天津、青島、唐山等處的紗廠工人，應立即反對停工，要求改良飯食宿舍，反抗打罵虐待。這些鬥爭必須在各地切實鼓動與組織起來，開始口號不必過高，必須首先獲得幾個小勝利，去興奮群眾鬥爭的情趣。這是復興北方工人運動的最要緊的關頭。

　　六、反抗一切戰爭的負擔，抗租抗稅，肅清土劣地主民團在鄉村的勢力，普遍組織與發展農會在鄉村中的最高權，同時，深入沒收土地及農工兵革命政權的鼓動，這是目前農運一般的方針。山東農運占很重要的地位，山東黨部必須充分注意此項工作，已有三千多農民同志應使之為農會組織人，切實領導此最貧苦的廣大群眾去鬥爭，就是對於廣大的移民運動也須注意。山西與東三省現應立即發動農民反抗一切戰事的擔負，堅決拒絕納租納稅反對徵兵。熱河、京東應立即實行「耕者有其田」、「不納租與地主」、「不繳一文與官廳」的口號，同時應積極領導小暴動和土匪群眾向大暴動方面發展。

　　七、京東特委目前主要任務，一面是領導與發展小暴動，一面是鞏固與發展各縣農會組織勢力和農軍，不容情的徹底的肅清地主民團警察的一切勢力，確立農會在鄉村中的最高權。關於小暴動應充分注意下列四事：（1）應選擇適應的時機，既不應失時，也不應盲動，總要知己知彼，計劃利害；（2）要明瞭小暴動的目的在發展組織雄厚並集中自己的勢力，絕對不可離開「群眾」和「組織」的觀念，去幹那英雄冒險的把戲，尤要盡可能避免自己勢力之巨大的損失；（3）對於閻馮別動隊絕對不應存幻想，尤其不要被其利用，我們只有利用他們與奉軍相持的機會去盡情的打倒鄉村中土劣地主民團的勢力，發展農會農軍的勢力，可能時我們應去奪取這些別動隊的武裝，與對於奉軍之奪取沒有不同；（4）勢力未充分時，不要輕易進攻駐有重兵之城市，但一經進攻之城市，首先奪取一切應得之物（如槍械錢財敵人等），可守則守之，不能守時也應憑城作戰節節抵抗，切不可自潰自散。

　　玉田及特委同志，于旬日內犯了兩次重大的錯誤：第一次是自潰自散，第二次是離開組織與群眾去幹那英雄式的冒險嘗試，這樣錯誤，以後絕對不許再演。

　　八、在工農群眾中應同時宣傳閻馮反工農的罪惡，打破一切幻想。此次奉軍退出張家口時該地同志立即恢復總工會工作是很對的，但同時又歡迎晉軍，這是很大的錯誤，全未知道我黨的新政策，仍然繼續過去機會主義的表現。

　　九、西北特別委員會目前主要的任務在發展廣大的沒收土地的農民運動和農軍的勢力，以及發展黨與團的組織，在最近期間農會應發展到二十萬以上，農軍四五萬以上，黨員二萬以上。京東亦然。同時西北特委應盡可能的使土匪群眾隸屬于農會指導之下，成為保衛農會發展和沒收土地之武力。其不能由農會改編、企圖與軍閥勾結之領袖，應隨時解決之。土匪群眾可加入農會為會員，過去之幾千農工兵大同盟會員皆應使之成為農會之組織者，現在應盡可能的指導奪取武裝的工作，奉軍疲弱的時候，可相機暴動。晉軍不能掌綏遠的時候，也應該奪取晉軍的武器，佔領綏遠。

　　十、對於土匪工作的態度是：盡可能的獲得土匪群眾之領導權，使之脫離不忠實之首領，隸屬于農會之中而改編之。農會是主力，土匪是助力。改編時應加以正式軍事教育和土地革命的政治教育。

　　十一、唐山目前主要的工作是提出礦工最低要求去組織他們，發展黨和工會秘密小組，很好的準備罷工鬥爭，此處罷工須有充分的小心的準備，因為此地是帝國主義與軍閥最戒備的地方。

　　十二、山西現在是農運的最好時機，我們黨部必須積極的普遍的發動與組織鄉村的階級爭鬥，嚴厲的打倒地主土劣的勢力，解除民團武裝，成立並發展農軍的組織，確立農會在鄉村中的最高權，推翻閻氏在鄉村中的統治——所謂村長治，抗租抗稅，以至耕者有其田，這種工作做得好，發展得好，便可由此領導起山西暴動。

　　十三、滿蒙交涉仍在進行，張作霖在這個戰爭危機中，完全出賣滿蒙於帝國主義是毫無疑義的，這亦是現在鼓動群眾工作之一，此工作在東三省尤特別重要，東三省應使此運動發展起來激烈起來，使之與反抗戰爭的抗租抗稅的農民運動相銜接。

　　十四、山東在最近期中，須充分準備恢復鐵路、礦山、紗廠的工作，至相當程度，同時必須充分發展農會組織，領導土匪群眾和各地小暴動向我們的道路走。抗租抗稅現在還是非常重要的，這些工作是山東能否暴動之前提。

　　十五、關於口號與國民黨政策，中央現在已有所改變，前此所謂仍然要國民黨招牌的政策，現已決絕的拋棄了。前此之民選革命政府（北方局通告第五號，謄寫人誤寫人民革命政府）口號，現在改為「農工兵平民政府」，革命委員會即名「工農革命委員會」，工農軍總名為「工農革命軍」，各處皆須照此更正。

　　十六、在嚴重的白色恐怖與鬥爭之下，職工運動仍然是極秘密的，工會機關之設立與工會小組之發展，皆應注意秘密工作的技術。工會宣傳品除工人群眾外現在無關所謂城市市民公開之必要，這次北京總工會與鐵路總機關之嚴重破壞，便是因為宣傳在城市中太公開以及秘密工作未做好的結果。

　　十七、在此嚴重狀況之下，黨的秘密工作和組織非常之重要。在此嚴重狀況之下，黨內生活不能容許極端「民主化」。北局來此之後，將北方過去流行的機械的紀律剷除，同時北京幾個少數知識分子便發生極端民主化和不守紀律的惡傾向，這便是此次北京市委被破壞的主因。北局現在嚴重警告各級黨部同志，以後如有上項傾向的同志胡鬧時，決不寬容的執行紀律。

　　十八、鐵總北來後最好的成績是京綏路工作之恢復，可是這次忽遭破壞。鐵總目前任務不僅要恢復鐵總工作，尤其要充分注意京奉、津浦二路工作，迅速的恢復起來。東三省鐵路工作異常重要，鐵總即須指派一特派員前去負指導工作之責。

　　十一月五日

　　（載《中央政治通訊》第14期）

　　注釋

　　[1]這是蔡和森同志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黨內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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