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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自法國的家信


  寄自法國的家信[1](一九二〇年三月八日)

  我別你們三個多月了,現在真是天各一方呀!你們大約都還在長沙。我們到法國蒙達尼的地方,恰好一個月了,共計在船上住了三十五天,在馬賽住了兩天,在巴黎住了五天,到蒙達尼又住了三十二天。(這七十幾日中有三個特別可喜的事情可以告慰你們。)

  蒙達尼是法國的一縣,隔巴黎約二百里。我們正住在縣城裡。我所住的學校是這地方的中學校,(李石曾、蔡元培、汪精衛俱在此畢業)母親他們住的學校是地方女子中學校,兩校相隔二三百步,所以我們日日可以相見。我們的學膳費極其便宜,三個月內預備每人只費四百佛郎,現在中國的一塊袁頭洋,在巴黎中法實業銀行可兌得二十個佛郎,故我們在學校內每人每月只費得六塊多錢(洗衣等費都在內)。法國普通一般的生活,以現在看來,比較中國差不多,每人每日只能吃一個佛郎的麵包,再買一個佛郎的菜,就夠了。法國鄉中的生活,可說比中國還便宜。每人每月包房租伙食,四十佛郎已足。我們擬在學校住足三個月,然後鹹熙他們就到豆腐公司去做工,我也要至工廠去做工。

  豆腐公司做工的情形如下:每星期做工四十八點鐘,每星期只做五日,故每日要做九點鐘。工價系論貨給錢,每人每日自六七佛郎至二十佛郎不等。工作有三種:(一)做幹餅。幹餅有兩樣:一樣是圓的,用模型印出來的(同打粑匕一樣);一樣是方的,系將和好的粉子在一塊平滑的大鐵板上滾平,然後用刀子切成方形。(二)包乾餅。將圓形方形的幹餅包成二寸半長的筒子,外面貼個封條。(三)上箱子。上到長一尺寬六寸的紙箱子內。我們三月四日到豆腐公司參觀,看見三十多個法國女工和一個中國女工(四川的),年齡十三四歲的有七八個,其餘或十七八歲或三四十歲不等。以上三種工作,都可不學而能。參觀的那一日,向警予和我們已與該公司的經理齊先生訂定,以後只須去做工就是了。齊先生極言中國繡業在法國可以暢銷,問現來八個人可以刺繡否,並問將來如有能刺繡的人來,他願介紹出貨。女子勤工儉學會將來要靠繡業來發展,所以我們極望阿姊良姊早點來。漵浦女校的任培道先生今年暑假定來。我想最好全家來法為妙。(中略)總之第二次的女子勤工儉學者任先生是已決定了的。他很能幹,一切都請他為首經理。然而第二次來的人(指女子)縱多不過八位,因為事實上只能如此,其餘想要來的人最好是等到第三次。

  華法教育會在巴黎買進一棟房屋,高大華美,如在中國,縱少也要值五萬元,今進價只七萬多佛郎,尚且分作十年交付。我在上海時每百元兌得千二百佛郎,後來聽說兌得一千五百佛郎。現在巴黎中法實業銀行,每百元兌得二千多了。所以以後帶錢來,不要在上海換,到巴黎換還值價些,但以帶袁頭洋為最好。阿姊如能在田產上拿出二千元來到法國,就可值四萬多佛郎的產業,就可以成個中等的資本家。現在此間的勤工情形,大略還好。做苦工的每日可得二十多佛郎;做機械工的每日可得十幾佛郎以至二三十佛郎。現在張昆弟每日可得十四佛郎,除伙食外,每日可剩十一二佛郎,一年可餘四千佛郎,等到以後佛郎值價時,也是很有錢了(值價時大約二十個佛郎可值一元)。鹿兄如來,苦工機械工皆有做,因為機械工可以入廠學習三個月,學習時也有八九個佛郎一天,所以良姊田事如成,父親慶兄都可來法。有個布裡村的裁縫,是為我掛皮袍子的,他是去年七月到了法國,現在巴黎開了一個協和飯店,生意很好。鹿兄如來,這樣事情是很多的。

  我們希望阿姊、良姊以及黎澤芬、劉警余、胡意誠諸位第二次均能來就好。前頭想向聶雲台先生借一千元的教育費,以便諸位到滬學習,不知王季范先生進行否?今仍想請王先生至滬一行,望催促王先生早日赴滬為要。又諸位均系衡粹健將。一旦通同出來,於衡粹將來當有莫大的好影響,但於現在卻是問題,所以我極望黃先生能親自來法一遊。(中略)來時,多帶些米粉子乾菜幹肉,船上的麵包不如法國好吃。無論如何暈船,總暈人不死,所以初暈時不要怕。我的苦朋友陳紹休他還未來此,問問何叔衡或陳啟民先生。如果能同他一路來。是很好的。

  (下略)

  陽曆三月初八日和森謹上[2]

  (載《湖南大公報》1920年5月13—16日)

  注釋

  [1]原《湖南大公報》編者按語:「蔡君系高等師範畢業生,去歲偕其母(年已四十餘歲)及其妹赴法留學。來函尚欲其父及兄姊全家赴法。可見其志趣之遠大。讀此懦夫亦有立志矣。」

  [2]一九二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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