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日記 1950年7月

1950年7月

　　1950年，陳賡在越南前線

　　7月7日

　　冒雨季赴越，但今日未雨。16時到達開遠。此行要秘密，昆明登車時，人均注視，似有所發現。車過宜良，偶然探首窗外，眾皆佇足以望，只好縮首反坐。苦矣哉！莫如行動無自由也。

　　與劉、陳(1)談工作，共進午餐，雖非佳餚，但狼吞虎嚥，吃得津津有味，蓋人已饑矣。

　　令曾部長(2)向13軍傳達三中全會(3)精神。

　　7月8日

　　夜聞風雨聲，想明日行動將有問題。晨起，雨仍傾盆，司機無把握爬山，只好休息一日。

　　朝鮮人民軍繼向南進，突破漢江以南防線，殲滅美軍一部，余狼狽南竄。嗚呼！美軍可憐也。自覺越南行動，信心更高，配合朝鮮，兩翼鉗擊，亞洲勝利，一定屬亞洲人民。

　　7月9日

　　出門翻大山，全山行程凡90裡。山上遇雨，人們似落湯之雞。下山到平遠集，天已不早，決定宿營。

　　接越共中央電，確定改變打老街計劃為攻高平計劃。

　　7月10日

　　天雖雨，路好行，12點30分即到達硯山。接見越共大團、中團(4)及西北戰場幹部，談行動、作戰及訓練問題，並決定其行動及任務。晚聽取顧問團(5)及希漢(6)彙報，月餘訓練成績很大，初步解決了戰術思想問題，特別是炮兵射擊、爆炸及機動機槍使用，收到很大成績。

　　7月11日

　　為了處理一些問題，瞭解越軍情況，天雖不雨，也只好停一天。

　　7月12日

　　為了等待雨布由開遠送來，又只好停一天。

　　越軍西北戰場政委雙豪同志給我一報告，有很好的自我檢討，閱後甚為興奮，覺得他們的前途是無限的，是越南的全部解放的保證。

　　7月13日

　　11時許到達文山，城較硯山為好，宿營縣府。

　　7月14日

　　今天舍車乘馬，行40裡，宿營追黎集，人已疲困。

　　7月15日

　　今日行80裡，進到新街宿營。街道整齊清潔，較硯山縣城為好，據說以前為對越南鴉片煙出口之重鎮。

　　晚聽取越南同志談建軍情況。

　　7月16日

　　因雨遲至8時才出發，路上濘滑，前仆後繼。沿途山峰壁立，樹木聳天，風景之佳，甲於江南。到達麻栗坡，已下午2時。鎮不大，夾穀中，兩山環抱，清潔幽雅。距國境僅50餘裡。決定明日在此休息一日。越南河陽省委派員歡迎。

　　7月17日

　　整日考慮越南作戰。越南作戰方針，應該是爭取完全主動，求得消滅法帝機動部隊為目的，改變敵強我弱之局面。高平作戰，應該是圍困高平，引誘諒山之敵增援，求得在運動中殲滅其5個機動營。如能達到此目的，對越北作戰即有決定性之勝利意義。

　　7月18日

　　今日進到交趾城，為中越接近處，距國境還有30餘裡。女人裝束頗有越南味道。西南局A複電，同意以兩個主力團暫不復員，備作特殊之用。

　　7月19日

　　天氣炎熱，山高路窄，泥滑難行，有馬不能乘，下山至清水河，已精疲力竭。今天算是付出了一點國際主義的代價。

　　清水河為中越交界處，河上架有鐵索橋，河岸法人築有堡壘。過橋，越共派專員設亭招待，備有各種飲料及水果，饑渴至此，狼吞虎嚥，也顧不得國際禮貌了。越共備有馬車10餘輛，把我們帶到距清水河16裡之小鄉村宿營。此為越共專門設以招待我們的地方，招待甚周。吃喝均不同于我國，饒有趣味。稍事休息，即令代表團同志開展調查運動。

　　—夜大雨。牙痛甚劇。

　　7月20日

　　因昨日翻山之難，運輸牲口今午才趕到。下午4時30分出發，沿途所見，無山不森林，無林不叢密，土地肥沃，莊稼茂盛，法帝之所以啃緊骨頭死不鬆口也。

　　過河陽城，省委書記率領多人郊迎。城內房屋全被破壞，所剩殘垣敗壁多為鋼骨水泥者，足見當日之繁榮。越共為了不給法帝以任何憑藉，全國城鎮房屋均自動破壞。革命初期之幼稚行動，雖無法避免，但群眾之嚴重損失與國家元氣之消耗，則不堪設想。據說現已停止。

　　晚間河陽省委歡宴，因守秘密，未作任何講話。

　　7月21日

　　休息一日，牙痛一日，勉強與河陽省委同志談話達兩小時。

　　7月22日

　　進入越境，今日為第3日，有兩點感覺：（一）群眾不熱情，也不緊張，處處表示唯命是聽。（二）不注意婦女工作，不吸收婦女參加工作。越南2000余萬人口，婦女過半數，多於男子。解放戰爭中，不注重婦女工作，等於將一半以上的人口力量棄而不用。與越南同志談，他們亦有此感覺。

　　下午抵郎法宿營。致電中央西南局及羅(8)，提出越北作戰意見。

　　7月23日

　　乘馬車走，路較平，無顛簸之苦。越共各地，對我們招待甚周。3個婦女帶著兩車水果、糖類，專門替我們燒咖啡，做檸檬茶，數次謝絕，均說是越共中央指示，令人不安。

　　所過之處，均為森林地帶。若滇越路修通，西南鐵道枕木，完全可以利用此間木材。

　　到達吳溪宿營。抗戰前，甚熱鬧。法帝曾置重兵於此（一個團），現在火燒後，房屋均成臨時急造者。

　　7月24日

　　越共的招待，使人不安，叫作5小時一小宴，10小時一大宴，上馬香蕉，下馬檸檬，飯後咖啡，睡前菠蘿。3位女同志，幾天來隨我們行動，專做飲料。語言隔閡，不便問其姓名，因感其盛情，大家贈以綽號：一個高瘦美麗的叫她作檸檬小姐；一位矮胖的叫她作菠蘿姑娘；一位年紀較大皮膚黑色的叫她作咖啡大嫂。此名一出，連越共同志亦認為很適當。

　　宿營永綏，此為河陽省屬最後一個市鎮，宣光省主席及公安局長亦在此等候歡迎。

　　7月25日

　　由永綏乘船60裡到白木縣。法機在上空盤旋，我們即休息。越共中央及總部已派人在此迎候。

　　7月26日

　　休息一日。越共及總部派人來迎。

　　7月27日

　　越共中央派其中央委員、統戰部長范來迎。我與曾延偉同志及翻譯隨范行60裡，路很難行，到胡志明同志駐地。到時胡偕幾位中央委員及羅貴波同志在此等候。招待甚熱烈。他們對我抱著很大希望，胡高興得與我緊緊擁抱。

　　晚談作戰問題。

　　7月28日

　　接毛(9)電，謂高平作戰甚關重要，要我幫助他們在軍事上必須打開局面，並完全同意我的作戰意見，囑我注意秘密與自己安全。

　　7月29日

　　參加越共中央座談，聽取貴波報告。

　　7月30日

　　到胡寓所。他生活很簡單，一席一毯，別無長物。談約半小時，午餐有小燒豬一口。惜牙痛，無法大嚼。

　　7月31日

　　今日出發到高平。胡很謹慎，我們的行進路線，都經他親手計劃。晚到越全國婦聯會址宿營。有個女同志到過中國出席亞洲婦女會，對中國印象甚佳，對我們招待甚周，詢我婦女工作經驗，我因疲勞，僅作應付。

　　【注】

　　(1)劉、陳，指第13軍政委劉有光、副軍長陳康。

　　(2)曾部長，指曾延偉，時任第4兵團政治部宣傳部部長。

　　(3)三中全會，即中共七屆三中全會。1950年6月在北京舉行。

　　(4)越軍當時編制，大團相當於師，中團相當於團，小團相當於營。

　　(5)顧問團，指我派駐越方的軍事顧問團。

　　(6)希漢，即周希漢，時任第13軍軍長。

　　(7)即中共中央西南局，時鄧小平為書記。

　　(8)羅，即羅貴波，時任政治顧問團團長。

　　(9)毛，即毛澤東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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