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日記 1949年5月

1949年5月

　　5月1日

　　敵人燒毀了一座橋樑，修理達兩小時。10時到達產瓷名鎮——景德鎮。當即參觀瓷窯及瓷窯專校，從第一次出品，圖畫，裝窯，均為手工業，其技之精與迅速，使人驚異，尤以繪畫者之迅速與精巧，使我欽佩已極。

　　周軍在樂平南之株山橋，俘敵2000餘人。敵狼奔豕突，仍正追殲中。秦軍亦趕上敵人，戰況不明。

　　5月2日

　　今日進到樂平。當敵軍退走、我軍尚未趕到時，一退伍老軍官朱俠賓與商會臨時維持會，縣城尚未遭破壞，秩序甚好，所有機關均原封未動。此縣為一等縣，有人口30余萬，城約3萬人。有電燈、銀行；近郊有煤礦一所，據說為宋子文(38)所有，仍未停工。過渡時代為免遭破壞，組織維持會的辦法確可採取。讓一些舊人員暫時維持局面，此辦法確可採取。

　　有反動地方團隊16個中隊請求投降，當令43師副師長辦理此事。

　　周軍此次行動積極，終於趕上敵軍，俘敵3000餘人，活捉兩個師長、一個師管區司令。仍令該軍繼續向浙贛路挺進。

　　我今晚住中國銀行樓上。

　　5月3日

　　部隊擁擠，今日休息一日，佈置此間工作。

　　周軍追敵至弋陽，將68軍全部包圍，可望今日全殲。渡江戰役即可告一結束，部隊又將擔起工作隊任務。按前委電令開始部署。

　　5月4日

　　今日由樂平出發，行70裡，到坑邊李家宿營。因雨，步行部隊未趕上。各軍可望於今日進到浙贛沿線。

　　5月5日

　　大雨滂沱，無法前進，即於萬年城宿營，住江西省銀行辦事處。

　　周軍在弋陽俘敵約4000人，68軍副軍長被俘。該軍一部正向鉛山追擊中。秦軍亦截獲一部，俘敵300餘人。

　　5月6日

　　車行至黃金埠，因拖船被敵拉走，無法前進。臨時趕修拖船，竟一日之功始完成。

　　15軍進至上饒，俘敵滬杭路指揮部官兵2000余人，並截獲由滬杭撤退的工人3000余人。該軍另一部進佔鉛山，俘交警總隊500余人。

　　5月7日

　　今日到鷹潭鎮，住桂永清(39)家。建築尚未完成，但已夠華麗。軍閥剝削貪污，只為一己享受，不顧群眾，令人髮指。

　　5月8日

　　部署第二次追擊。秦軍向建陽挺進，李軍向樟樹、臨川、金溪、南城等縣急追，周軍不動。曾鏡冰同志來部，他在閩浙贛堅持十數年遊擊戰爭，艱苦卓絕，不愧為共產黨人也。

　　5月9日

　　成立鷹潭駐軍軍事代表辦事處，領導維持會及鐵路員工，以劉子毅(40)為代表。各縣均組治安維持會，派軍事代表領導之，靜候接收。我所佔領各縣，秩序甚好，未發生任何意外事件。

　　5月10日

　　前委令我作接管南昌準備，並指定我為軍管會主任。

　　令14軍停止於臨川附近，不作過早暴露，以免使南昌敵人恐慌，影響聚殲該敵。秦軍占崇安，繼向南進，追途中殲敵數百人。

　　5月11日

　　秦軍占建陽，殲敵數百。我肖兵團15日可開始攻擊黃岡、團風、黃陂等地，並作渡江準備。

　　5月12日

　　貴溪地委及分區同志來訪，我對新區工作有所說明。

　　野司令秦指揮兩個軍，繼向建甌挺進。

　　5月13日

　　大雨。楊勇及贛東北區黨委、支前辦事處諸同志偕來，商贛東北工作問題。

　　5月14日

　　整日開會，決定贛東北工作及支前工作。

　　黃昏前，上饒車到，滿載被釋俘虜軍官數千人，攜老扶幼，拖妻帶子，非常狼狽，一時車站秩序大為紊亂，當派隊維持。

　　秦軍占建甌，俘敵300餘。劉匪殘部向福州潰退。我另一部占吉水，殲京滬杭護路隊及編練軍官教導團共千餘人。攻佔南昌是如探囊取物，但我幹部準備不及，接管困難，只好留給十二兵團完成此任務，必要時我配合之，或以一部佔領，待交該兵團。

　　5月15日

　　秦軍占南平，俘敵500餘，獲汽車30餘輛及其他物資甚多。

　　今日傳達二中全會決議，整日始畢。

　　5月16日

　　昨晚接涯來函，使我如獲至寶。

　　京滬杭、浙贛線戰役可告一段落，追擊停止。待命配合肖兵團殲滅南退之敵，部隊佈置休整，並重新部署。

　　今日黨務委員會一天開會。是我心不在焉，不知人所雲，亦不知自己所雲。

　　5月17日

　　今日仍開會，並作了數小時的報告，甚感疲憊。

　　決定以一個師佔領南昌，待交肖兵團。

　　集中兩個軍沿浙贛路追殲桂匪。秦軍停止於建甌、南平線，待命歸建。該軍此次追趕迅速，戰果甚大。裝備曾部(41)（機槍、小炮），並發給經費，該部很得意地向福建前進。

　　5月18日

　　今日開出三次列車，運輸周軍前進。

　　昨晚仍不能成眠，耳鳴如雷。飯後，偕劉、穀(42)到車站。站內人山人海，盡為我待運部隊，滿野歌聲，軍樂悠揚，群情興奮已極。我雖困頓，精神突為之一振，到處作散步講演。下午雨至，部隊雖如落湯之雞，但仍是滿處歌聲。

　　軍委電令我指揮43軍，發揚兄弟友愛，協同共殲桂匪。

　　5月19日

　　昨晚處理作戰，深夜始眠，但仍是在半睡眠狀態中。

　　大雨中，冒雨開車，夜8時抵達衙前車站。雨如傾盆，有些部隊未下車，擠宿車廂內，有些部隊通宵鵠立大雨中。我們得到車站站長的優待，宿入一小房內，但通宵部隊喧嚷及車笛聲，根本無法入睡。天明隨部隊在大雨中前進，鐵路公路橋樑均被敵人破壞，只好步行。

　　5月20日

　　走60裡，到進賢縣城宿營。聞西北方向有炮聲，可能是37師在前進南昌途中遭遇敵人。

　　14軍佔領樟樹及拖船埠，敵西撤，將橋樑、船隻全部破壞，加以贛江水漲，無法過江。我嚴令該軍盡一切力量搜集各種渡河器材，堅決渡河，但時間是耽誤了，可能讓桂匪逃脫，甚為焦急。

　　今晚準備服三片安眠藥片，求得熟睡一宵。

　　5月21日

　　幾天的困頓，昨晚得到了約五小時的睡眠，今日精神較好。

　　37師在謝埠市遭遇桂匪7個團，因背水作戰，加以該師輕敵，傷亡較大（約500餘人），終將敵擊潰。向西潰走，該師正尾追中。周、李兩軍正搜集渡河器材，準備一舉渡過贛江，李軍並已佔領江心洲一處。

　　軍委發佈湘贛作戰計劃，僅令我在贛境配合四野。

　　5月22日

　　周師(43)一直尾追敵人，隨即於今日12時佔領南昌。對桂匪我們絕不能輕視。這次僅將其擊潰，毫無所獲，我反傷500餘人。渡贛江行動，我必須加倍警惕，絕不能疏忽，因為桂匪如回廣西，會更可以促其堅決。

　　5月23日

　　我決定不去南昌，由有光、榮貴率工作人員800餘人入城工作，一切原封不動，待交43軍接替。

　　周軍黃昏由大小港口開始渡江。桂匪一營反撲，被我擊潰。預計明拂曉可全部渡完，然後三個師並列前進，並接引李軍渡江。明黃昏前，兩軍即可進到高安以南至清江之線。電43軍速以兩個師向高安挺進，並以一個師接替南昌37師防務，然後令37師加入追擊。此次只要我能小心謹慎，大膽放手，桂匪雖悍，定可殲滅其一部。

　　5月24日

　　晴。接李達轉涯等來電，並複一電，大約不久即可在南京見面。昨晚連服兩次安眠藥片，仍未入睡。今晨便血如注，精神頗為不適。

　　南昌秩序頗好，機關倉庫保存如常，唯贛江大橋被破壞。陳正人及陳奇涵來組軍管會，今日可到九江，我得免此麻煩，甚好。

　　部隊已按計劃渡過贛江，先頭部隊已與敵接觸。

　　5月25日

　　桂匪46軍與48軍集結于高安以南，今日攻我渡河部隊，均被我擊退。黃昏時，我周軍出擊，將其擊潰，隨即向西追擊。

　　5月26日

　　軍委令我兵團統一由林彪指揮，並撥18軍及43軍統歸我指揮，又令15軍歸建，組織殲滅白匪部隊戰役。為統一殲敵，令我贛江西岸兩個軍撤回東岸，集結新淦、樟樹、臨川、進賢地區，待命出動。

　　5月27日

　　周、李兩軍，均已抵達贛江之岸，電令迅速東渡，並令秦軍以8天行程集結於臨川及其附近，18軍集結萬年及其以西。

　　頭痛欲炸，終日不適。

　　5月28日

　　周、李兩軍均安全撤回。周軍在追擊中繳獲山炮1門半、重機槍1、輕機槍4，俘50餘人。

　　電令各軍準備進行殲白戰役，發出軍事的與政治的各種指示。

　　南昌工作，進行順利，部隊紀律良好，得到南昌人民稱讚，人民幾次向我發動慰勞，我令婉辭謝絕。

　　5月29日

　　白匪企圖保持贛江以西及汨羅江以北，藉以苟延兩廣；企圖固守汨羅江以北阻我前進，以七個軍使用於贛江以西，採取攻勢，我若孤軍深入，至多只能獲取某些戰術上的勝利。我部撤回贛江東岸，足以麻痹白匪，一待四野主力到達，我兵團使用於敵之後方，斷其退路，白匪定可一鼓就殲。

　　連日大雨，又是一連串的失眠，甚感不適。

　　5月30日

　　又寫一信給涯。原想我們最近可在寧滬見面，以現在的任務——出湖南，恐不可能。

　　昨晚未睡，今日溫度較高，頭暈目眩。18軍副軍長來領受任務，略談一時，即不能支持。

　　5月31日

　　甘玉梅千里尋夫到此，電召朱佩瑄(44)來與會晤。

　　下午約縣委書記談該縣工作。此人甚忠實，但能力太弱，對於老奸巨猾的舊日行政人員，簡直是一籌莫展。在目前發展的形勢之下，幹部能力之提高，是刻不容緩的事。

　　【注】

　　(38)宋子文，曾任國民政府財政部長、行政院長、外交部長等職。

　　(39)桂永清，時任國民黨海軍總司令。

　　(40)劉子毅，時任第9兵團政治部保衛部長。

　　(41)曾部，即曾鏡冰部。

　　(42)劉、穀，指第13軍政委劉有光、第15軍政委谷景生。

　　(43)周師，即第37師，師長周學義。

　　(44)朱佩瑄，時任第14軍政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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