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日記 1943年6月

1943年6月

　　6月1日

　　沁源情形

　　河西村在士紳伍〔任〕倫元被俘歸述：其外甥陰門子〔明之〕與一馬超子（苦力頭）均在城，強迫其維持，以大炮請，曾在各處俘去老百姓男女小孩約300餘人，均陸續逃出。敵人曾引誘以每人10畝地，老百姓均不願意。幾次維持均失敗，現改以特務進攻。在交口假維持，另外暗維持（兩面派），基本上採取後一種方法。城關住三四家老百姓（是俘去的），根本不勞動，靠敵人吃飯，比較壞。交口之漳北〔張壁〕有些老百姓回去，耕種時，相距不遠，互相罵，並將其耕牛搶回，打死一漢奸。據說可能6月1日換防，現由長治運來一批漢奸，到處造謠。據說敵人於沁源絕望，可能放棄，現將城關麥子餵牲口，兩個月未通汽車，半月內不抽煙，吃雜糧，出來包圍村莊，將罐頭、麵粉及小兒衣服均拉走。石渠修路又被破壞。因怕地雷與怕襲擊之故，100人的隊分成10人一組走，不敢走正路，沿山坡及小路走。敵人害怕，最近不敢出來，說八路軍大大的有。

　　民兵與軍隊配合，民兵吃不慣飯。民兵與正規軍經常爭勝利品。老百姓對軍隊觀念有了大的轉變，已經樹立起威信，民兵在老百姓心目中亦有好轉。對遊擊隊則印象甚壞——掩護春耕時，去而複返，甚至避而不見。群眾要求正規軍去掩護，又被遊擊隊一個手榴彈殺傷多人。此時幹部沒法將傷兵運走，遊擊隊人說機槍班打垮了，管他的球，走吧。三者結合，正規軍與民兵好，遊擊隊差。

　　交口敵人住在寨子上，馱水有二裡地，每馱水時，洪趙支隊不打。交口僅有幾十個敵人。圍困敵人以正規軍為主，日夜圍困敵人，38團較負責。地雷在二沁大道上起過作用，但不普遍。地雷爆炸若配以突擊則收效更大。老百姓說，地雷爆炸後，敵人即混亂，亂跑，事後再來收容。只知埋地雷，無人守。圍困沁源敵人，軍事鬥爭較好，政治鬥爭落後，如交口之漳［張］壁甚差。因群眾無組織、對漳［張］壁人一般是無條件仇恨，見了就扣，不相信。對沁源的政攻(6)據說就是38團一個敵幹(7)寫標語。偵察不能及時發現敵人行動，總是馬後炮，經常因敵人的謠言迷惑，以致時常混亂。敵人大批路東，我不知道。時常發現敵人調動，因為不向他們方向走，就不報告。

　　圍困一元化不好，並無專人指揮。李懋之(8)與蔡(9)之間有矛盾。因為是李、蔡爭相在前面，現規定李1月去前面總結一次工作。現前面無專人負責，圍困工作無形削弱。圍困部隊疾病太多，每連占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大部是傷寒。敵人捉住老百姓放回時，均打傷寒病菌。戰士吃不飽，糧食盡沙子。民兵無子彈。沁源群眾饑荒成為普遍。城關一家自殺，丈夫吊死，女人歸見，將小孩弄死後又自殺。中峪店有一人自殺，剩下妻兒無法。在住過敵人的地方更甚，難民群起請願。救濟春荒成為目前嚴重問題。老百姓成天吃糠，拉不出屎，疾病饑餓交相攻擊。

　　搶救夏收與拔草急需組織。

　　6月10日

　　A.長子國民黨武裝

　　（1）國民兵團有三個分隊，共約有50至60餘人，有步槍30余支，活動于長子三區東南部（色頭、地河、璩村、王皇豹寨）。（2）公安局有四個分隊，每分隊有二十六七人，有些約30人，槍支齊全，有輕機槍1挺。（3）縣政府有30餘人，活動於長治、壺關、陵川之交之方山（路東）。有二十七八支中正式槍，一挺日式輕機槍。縣長為田唆，沁縣人，抽料面A，貪污腐化，經常不洗臉，不理髮，頗有膽量，有衛士2人，攜快慢機2架。（4）區公所有三個，為三、四、八區。三個區共有槍二十四五支，四、八區各有輕機槍一挺。（5）黨部有10餘工作人員，有七（八）支自衛槍。經常活動于長治路以南，長子——張店以東（即高平與長子間）。領導下有四個分隊合為一工作隊。1分隊有步槍24支，衝鋒槍1挺，2分隊有步槍18支、輕機1挺，3分隊有步槍20支、衝鋒槍l挺，活動于長子全縣境內。

　　B.長子、長治、潞城、屯留、壺關、高平組成為一支隊，支隊長李誼諠為犧盟會叛徒。

　　情報會議：

　　1.敵區情報員是派差，因為無法解決生活。2.情報員傷亡撫恤問題。3.基幹幹部之選擇（精出幹部置情報站）。4.對偵察員任務完成之後即刻檢討，決定其功過。5.部隊偵察是證實諜報的真偽與深入細微的偵察。

　　敵強我弱的形勢特需偵察來補救。

　　敵人釘釘子進入腹地，「掃蕩」發起容易與突然，更需要偵察。資料存放與運輸。

　　以後打擊偽軍——縮少敵人糧食與補充成為嚴重任務（偵察）。

　　對於日鮮人(11)，只要使其上鉤，首次不一定要有成績。

　　「掃蕩」前的徵候必須特別注意。

　　以內部找線索是最重要的。培養線索——為之嚴守秘密，供給其情報，幫助其工作。

　　6月11日

　　甲、情報工作的檢討

　　A.過去情報工作一般情況：（1）經過一年來的努力，情報雛形具備了。周圍較重要的城市已經有了一些線索，對敵人一般情形有了一些瞭解。如同各據點內敵人的兵力、一般的番號、凡屬目視所到的情況有了一些瞭解。（2）機構已經有了，配備了一批基本幹部，這批幹部積極，情緒高漲，雖然在摸索中，開始積蓄經驗，估計在此基礎上，前途有望。（3）目前情報工作，還趕不上戰爭的需要，還未操情報鬥爭的主動權，往往被謠言所迷惑。（4）情報工作，今天還是部隊偵察來支持，以及上級得來的情報，諜報工作仍未起到應有的作用。

　　B.敵情報工作的觀察：（1）F情報更嚴密、更一元化、更普遍、更有基礎，更深入腹地。（2）活動方式多樣。附電臺、竊聽電話，利用小孩並其家屬，做小生意的，假投降，利用難民，收買退伍軍人（一分區受襲例），釋放被俘者。（3）敵人特務正規化。洗刷料面容流氓，並殺最壞者，公開特務減少（特務隊取消，秘密埋伏村莊，調查我地下組織）。（4）自首政策。利用「掃蕩」時抓住群眾自首後給以證據令其送情報。（5）敵人對我調查非常精密，兵要地形，負責人歸張履。（6）加以友党友軍。

　　C.敵人情報工作是較進步，是帝國主義幾十年的準備，現在難了，幾年的工作，是要給我許多困難，但這些困難完全可以克服，事實上現在仍然不能發揮其作用（也不能估計其無作用），仍然有許多間隙可以利用，目前雖處劣勢，經過一定時期，力量必然能變化，我可能駕而上之。因為：（1）異族無群眾基礎，語言文字的隔離（文件、宣傳品、佈告都不行），必然利用華人，可供我利用。（2）我們是正義的，掌握了真理，特別是我們是國際主義者，國際形勢的有利於我，不僅社會基礎寬廣，能爭取一切中國人，而且可以爭取日本人。（3）我們的情報工作已為我們所注意，力量可以變換。

　　D.必須根據中央調查研究決定，在整風中克服作戰中的主觀主義，真正做到知彼，掌握情況，進入主動，調動敵人，進入戰爭的勝利。舉斯城例。目前，我們仍處於敵強我弱，遊擊戰爭為主，遊擊戰必須爭取主動（小部隊作戰尤然），「掃蕩」發起的突然（釘子在腹地），「蠶食」政策、搶糧拉丁等。鞏固根據地，積蓄力量，準備反攻，偵察是非常重要。

　　乙、我們情報工作的任務

　　A.情報的分類：（1）戰略。為了完成一個一定的政治任務而所進行的戰爭，從動員起一直到戰鬥結束，從中所進行的一切戰鬥（為了達到一個目的），分開許多階段，叫戰略。在某一戰略中，帶有全面性的軍事情報叫戰略偵察。內政外交動向，財政經濟情形，國家預算，議會，民間輿論，政治派別動向，兵工資源，造艦，空軍計劃，軍備計劃，動員計劃及動員額補充，作戰方針，交通運輸，戰略戰術傳統思想與軍隊訓練，秘密武器，統帥與高級指揮官性格，港灣要塞，空軍根據地，速戰速決，長期作戰，華北資源，開發工廠。（2）戰役。為了完成戰略任務，所進行的局部作戰，如會戰及歷次「掃蕩」均叫戰役。在此戰役中，從調動集中開進。戰鬥目的、計劃瞭解，這些屬戰役。（3）戰術。在一個戰役目的上所進行的諸戰鬥（如偵察、警戒、行軍、進攻、防禦、撤退），地形，敵情，居民狀況，政治情報，敵情——兵力兵種、接合部，配備，警戒位置，工事。

　　B.偵察分工：（1）偵察範圍，應以戰役為主，戰術次之，戰略是附帶的並為發展方向。（2）分工。諜報應以戰役偵察為主，戰術次之。部隊偵察在平時應以戰役為主，在戰爭發起以後，應以戰術為主。分區以上戰役偵察為主，團戰役（術）並重，營以下屬戰術偵察範圍。間諜派遣只有分區以上才行。

　　C.偵察任務：同意羅之偵察方向四個任務。（1）瞭解敵之「掃蕩」計劃和動向。（2）及時查明敵之局部行動。（3）偵察敵人資材儲藏和敵人運輸。（4）查明敵之兵力兵動，調動變動及其番號。此外應加強對偽軍的偵察。偽軍番號、組織、裝備，主官姓名出自何部、出身、性格、嗜好、指揮能力、社會關係，部隊的質量，部隊成分、情緒、訓練、薪餉、生活，敵偽關係，防區，是否與國民黨有關。

　　6月19日

　　點驗彙報

　　關於2分區。隊務工作綱要僅在分區與772團傳達，16團縣遊擊隊未傳達。

　　點驗結果：人數應到778，實到551。被服新工人49，炸彈廠工人64。傷病員（衛生處）63，二所141。苦工班17，情站16，敵站不確，不在778數目內。超編炸廠6，第1武隊1，炮兵連1，武隊77人（不在內）。分區馬步槍160支，盒子46，手槍15。772團應到1520，實到1320，澡塘頂名3個人。16團應1243，實792，不合編17人，內有生產主任頂替偵察員1名。

　　買子彈的必須槍決。有些班無黨員。人槍對照，擴補問題照編制。連隊生產人員是否脫離連隊。2團有8個生產騾子，分司有2頭騾子。16團戰士的妻從被服所收刷。降級使用幹部26。缺幹32，降級使用的幹部發生不滿。戰鬥員表示，寧願打死不願住醫院。糧秣員缺少是浪費（楊汪普說）。醫院療護員少病號多（整理醫院）。

　　糧食問題按人數稱米下鍋，實行監廚制度。早少晚多，分班吃。下沁河，收糧時除沙土糠，收多少算多少，過秤。對節省糧食的瞭解，戰士均認為是上級要節約。端午節6B部(12)吃三頓稀飯，但旅首長吃餃子，並以之喂狗。長子大隊外存2100斤糧食，說是打伏得。

　　目前幹部中傾向

　　不安心工作要求調動。參謀長與新1旅幹部接近，越級指導，5個股長不幹，均是不滿意參謀長領導。

　　（1）司政供衛關係不密切，工作關係混亂，政治攻勢指示政治部無人參加。（2）對上級指示，隊工綱要未提出，政攻僅西面有，有部隊不知道。政治部對下級無具體指示，往來無檢查。頑固軍隊過，地方有準備，政治部根本無準備。（3）嚴重問題熟視無睹。（4）下級不執行上級指示。（5）幹部政策，NIB(13)來的幹部見官加一級，好缺的是NIB幹部，遷就幹部。

　　（1）司政供衛黨要半月彙報一次。（2）司令部集體轉會制與小集會制。（3）有關各科的問題，軍政委員會吸收其科負責人參加。（4）關於作戰部署或專門工作，甚至情況變更，由參謀長召集，給以任務或確定關係。（5）有關各部門工作，有關部門提出意見，並有督促（首長）、檢查執行之權。（6）參謀長于每月終給各科以工作方針指示，各科按其企圖計劃執行。並有月終總結。（7）不越級指示，必要時給科股長召集。（8）作戰室紀律。（9）首長集體辦公制之維持。（10）按各科分工找參謀。（11）應有接待室。（12）通股組織電話報。

　　6月23日

　　對57團訓話

　　（1）57團過去的成績與57團，有信心能成為鐵的黨軍。（2）57團是黨軍，是八路軍的一部，這是57團光榮的稱號，要引以為榮。（3）對57團全體幾個建議：A.克服思想上的紊亂。兩年勝利問題，厭倦戰爭，不相信戰後有和平，想回或要求去後方，老婆問題，殘廢怎麼辦，享樂觀念，反對地方觀念。B.團結問題。戰士服從幹部，幹部愛護戰士，愛護部隊，新老戰士互助互信。C.堅決執行命令與克服極端民主化的傾向。D.節省問題。糧食、彈藥、裝具，愛惜公物。E.愛護武器。F.學習技術。

　　57團點驗彙報

　　應到932，實到671，當場洗刷（指名）32，武器衝鋒槍19，機關槍2，手槍19，步馬槍367，擲彈筒2，刺刀131，馬匹應22，團部頂特連1，按丙13匹，生產人員多，衛生員多1個，還有供給員，新老戰士單編，如一排為老的，把中央軍來的合編為一排，生產病號班，每班3頭，配備幹部形成宗派，5月節約流產，政治主任不介紹：①政治委員制度，無黨的信仰，個人問題，威信。②宗派主義I、III問題。

　　培養主力、誇大缺點問題（我講話），團領導無威信，缺乏雷厲風行的作風，注意大公無私，幹部模範作用。工作壞，要說原因是卸除責任。

　　25團，各連埋伏糧食拿出，補足給年長吃的糧食，並且將生產經費補足，每個連派一班長，新老戰士各一外出做生意。分區司令部拿出1萬斤糧食救濟。

　　【注】

　　(6)政攻，政治攻勢的縮寫。

　　(7)敵幹，敵軍工作幹事的縮寫，負責對俘虜進行教育與瓦解敵軍等工作。

　　(8)李懋之，決死1縱隊第38團參謀長。

　　(9)蔡，即蔡愛卿，決死1縱隊第38團團長。

　　(10)似為煙土一類的東西。

　　(11)指替日本人做事的朝鮮人。

　　(12)原文如此。

　　(13)NIB，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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