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學生與勞動運動|陳獨秀

工學生與勞動運動

　　——在工業學校演說詞（一九二一年一月二十二日）

　　今天來到貴校，沒有什麼話說，但在座諸君，多工業學生，我們就在工業上研究研究。現在所講的——就是「工學生與勞動運動」，這是工學生所應當知道的。

　　現當來講這個問題之先，要把勞力的地位說明一下。

　　在舊式經濟學說生產原素是——

　　一、土地；
　　二、勞力；
　　三、資本。

　　在現世新經濟學，對於這三種的觀察，覺得不甚滿意，何以呢？因為土地純然一塊土地，若不經勞力者開墾，是沒有價值，必要加上勞力才能發生效用。例如鄉間的土地，不是農人去種些稻、麥、甘蔗、番薯等等，便沒有價值。又如鄉間的地方，不及省城長堤的價值。所以土地因其所加的勞力不同，則其價值也不相同。那麼，土地是附屬於勞力之下，自身沒有獨立的價值。在資本也是一樣，平常的人以為金錢即是資本。不知金錢只能代表資本，像鈔票代表金錢一樣。所以金錢並不是資本的本身，不過是一個代表的東西。真正的資本是什麼呢？就是土地、機器、房屋、原料、糧食五種。土地沒有勞力是不成的，已說在上面，不用再說。機器是用鐵做成的，鐵又是從礦山中得來的，由生鐵而熟鐵，通通是經過一種勞力的。所以這兩種都屬勞力的範圍。至若房屋、原料、糧食三種，皆由勞力得來。房屋是泥水木匠做成的，原料和糧食也是勞農的生產，沒有勞力，這三種是不行的。機器沒有勞力，便不成機器。土地沒有勞力，便不成土地。房屋、原料、糧食，沒有勞力，便不成房屋、原料、糧食。我們可以說：資本沒有勞力，也是沒有獨立的價值。照這樣看來，勞力實在是生產的原素，土地和資本，斷不能與勞力平行，要附屬於勞力底下。那舊式經濟學所說的，是不成問題。勞動既是占著生產上最重大的地位，我們就可以說下勞動運動了。古代經濟學說，與現世新經濟學說的不同之點，就是：古代把土地、勞力、資本，相提並重，專為大地主所支配；現在所注重勞動方面，因為土地非勞力不能成土地，資本非勞力不能成資本，大地主怎能夠支配起來。所以現在說的資本，不是資本家的資本，乃是開天立地以來的勞動者產下的資本；今日的世界，不是資本家創造出來的，乃是數千年來勞動者創造出來的。我們常說「勞動神聖」，就是因為天地乃勞動者開闢出來的，所以這樣說。

　　現在也有人反對此說的，他以為今日的世界，不單是專從勞動家得來，還有所謂學者，如製作房屋的工程師。他說的原來不錯，但對於勞力生產說，也不能破壞。因為工程師和技術家，不能逃出勞力範圍之外，彼用腦力，也是一種勞力。我們解釋勞力，不單就體力上說，大凡以體力腦力作工的，一概都是勞力的運動，不單指以體力作工，才算是勞力的運動。既然是用腦力和體力都是出力，那麼：現在的資本家，也許有用腦力的地方，難道也算他是勞動家不成？據我的意見，現在的資本家和勞動家，仍然是有分別的。

　　一是雇主。資本家以自己的金錢，來買人家的勞力，謀自己的生活，就是雇主。

　　一是被雇者。自己沒有資本，賣勞力與資本家，就是被雇者。

　　所以現在的資本家和勞動家，不是勞力與不勞力的分別，乃是雇主與被雇者之分別。

　　上面已把勞動運動的理論說了一遍，現在要說工學生的地位了。工學生占什麼地位呢？就是占腦力勞動者的生產事業。我也曾說過，工程師和技術家，皆用腦力，都是勞動者。據我的觀察，將來社會制度必要改革。但改革至怎樣程度為止？大概終須做到把土地、房屋、機器等等，都為勞動者所有，各人都能夠獨立生產，不為被雇者，去做獨立生產的事業。在獨立生產上，腦力不可少，體力也不可少。腦力和體力，是同在一個階級。因為用體力勞動者，把體力賣給資本作工，是一個被雇者；工學生把腦力賣給資本家做工，也是一個被雇者。既然同是被雇于資本家，便是同在一個階級。那麼，工學生便應該和體力勞動者攜手，不應該同資本家攜手，這個道理是很明白的。所以工學生要和體力勞動者結合團體，共同進行，把資本家推倒，打破雇主與被雇者，不生分別，沒有階級，便可做成社會上種種改造的事業。

　　諸君都是工學生要知道自己所站的地位。覺悟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一樣，要和體力勞動者攜手共進？這是很希望的。

　　（陳先生這番發揮，妙言精義，連出不窮，好像天花亂墜一樣，片片噴香，收拾者手腕不靈，也許有掛漏和錯誤的地方，還要求陳先生更正，和讀者原諒。周其鑒、阮熙朝附識。）

　　署名：陳獨秀
　　《廣東群報》
　　 1921年1月28、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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