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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時局的我見


  (一九二〇年九月一日)

  昨天有兩個相信社會主義的青年,問我對於時局的意見,我說:中國政治中心雖在北京,上海是經濟中心,所以時常發出對於政治上有力的輿論。現在安福傾覆後上海方面對於時局的輿論,頗不一致,我以社會主義者的見地,略述如下:

  (一)總想「不勞而獲」,是中國人最大的毛病。這次打倒安福派,只是吳佩孚一軍的力量,別人都坐觀成敗。若是事後說便宜話,或是提出過大的要求,這是一定沒有效果的。我們想「獲」,必須要「勞」,「不勞而獲」,是不可能而且很可恥。至於左袒安福和段的先生們,正應該閉門思過,若還厚起面皮,拿國民的名義來唱高調,只好請他到段國去做安福國民,中華民國實不能容這樣沒廉恥的人!

  (二)我以為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一是資本家的國家,一是勞動者的國家,但是現在除俄羅斯外,勞動者的國家都還壓在資本家的國家底下,所有的國家都是資本家的國家,我們似乎不必妄生分別。各國內只有階級,階級內複有黨派,我以為「國民」不過是一個空名,並沒有實際的存在。有許多人歡喜拿國民的名義來號召,實在是自欺欺人,無論是國會也好,國民大會也好,俄羅斯的蘇維埃也好,都只是一階級一黨派底勢力集中,不是國民總意底表現;因為一國民間各階級各黨派的利害、希望各不相同,他們的總意不但沒有方法表現,而且並沒有實際的存在。

  (三)國家、權力、法律,這三樣本是異名同實。無論何時代的法律,都是一階級一黨派的權力造成國家的意志所表現,我們雖然應該承認他的威權,但未可把他看成神聖;因為他不是永遠的真理,也不是全國民總意底表現,他的存廢是自然跟著一階級一黨派能夠造成國家的權力而變化的。換句話說,法律是強權底化身,若是沒有強權,空言護法毀法,都是不懂得法律歷史的見解。吾黨對於法律底態度,既不像法律家那樣迷信他,也不像無政府党根本排斥他;我們希望法律隨著階級黨派的新陳代謝,漸次進步,終久有社會黨的立法,勞動者的國家出現的一日。

  (四)在社會黨的立法和勞動者的國家未成立以前,資本階級內民主派的立法和政治,在社會進化上決不是毫無意義;所以吾黨遇著資本階級內民主派和君主派戰爭的時候,應該幫助前者攻擊後者;後者勝利時,馬上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對於他們的要求,除出版、結社兩大自由及工廠勞動保護的立法外,別無希望。因為吾黨雖不像無政府黨絕對否認政治的組織,也決不屑學德國的社會民主黨,利用資本階級的政治機關和權力作政治活動。

  署名:陳獨秀
  《新青年》第八卷第一號
   1920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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