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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教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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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 四月三十日北京《順天時報》上有一篇論說,題目叫做《孔教研究之必要》。細看他文章的內容,題目應該改作《孔教擁護之必要》才對。因為他開口便說:「新學白話文之鼓吹,乃為知識普及社會進步起見,吾人極表贊成,當俟別論。至排擊孔教,則為吾人所不取。」他已經決定不取排擊孔教,便不是研究的態度了。若取研究的態度,將來研究的結果,排擊或是擁護,卻不能預定的。 我對於這篇論說,分析起來,覺得他有三個謬誤的觀念: 第一,不以能否適合現代社會定孔教價值 他說:「孔教由其文字之表面觀之,固多不適於現時。例如君臣之義,全然為共和國所無。即關於親子、夫婦之道,及其他關於一般道德之說明,亦多與現代人心不甚相合。蓋現代於法律上、政治上、經濟上,均認人類個人之平等,同受國家之保障。於是親子、夫婦,及其他一切人與人的關係,自與古時『以人類不平等為原則之時代』不能相同。僅就此等處排斥孔教,以為不合於時勢,亦可謂不思之甚矣。」我們反對孔教,並不是反對孔子個人,也不是說他在古代社會無價值。不過因他不能支配現代人心,適合現代潮流,還有一班人硬要拿他出來壓迫現代人心,抵抗現代潮流,成了我們社會進化的最大障礙。《順天》記者既然承認孔教在法律上、政治上、經濟上都和現代社會人心不合,不知道我們還要尊崇孔教的理由在哪裡? 第二,不在遺書文字上研究孔教教義 他說:「凡文字不可拘泥讀之,所可讀者乃其精神。今欲知孔子,若專就其遺書詳細解釋,終難得其真相。」又說:「至其研究之方法,則不可拘泥文字,更不可為古人之解釋所拘束。……倘為朱熹、王陽明之徒所束縛,則必難得孔子之真意矣。」我對於這幾段話,發生了左列兩個疑問: (1)孔教非自心現量不立語言文字的佛教可比,又不能在乩壇上請孔子的靈魂來自己說明,除了依據遺書文字和後儒的解釋以外,還有什麼研究的材料? (2)除了君臣、親子、夫婦(三綱)之道及其他關於一般道德之說明,孔子的「精神」、「真相」、「真意」究竟是什麼? 第三,不以孔子生存時學說主張為根本 他說:「論者欲知孔子之真義,請先假定孔子生於現代,與己對座,自為顏、曾諸子,對孔子發問,而思孔子將為如何之回答。試觀孔子當時對顏子、曾子、子貢、子路諸人之問答,各異其趣。可知孔子若對於現代之吾人,其所答者,必更與告諸子者判若霄壤,自不待言。試思之,使孔子對於林琴南氏將如何答之乎?對於陳獨秀氏將如何答之乎?使孔子生於個人平等、共和制之現代,而為新聞記者,則其所論又將如何乎?」我對於這一段話,也有幾個疑問如左: (1)孔子答現代人的話究竟如何,《順天》記者和我都不曾在乩壇上聽過,都不能夠憑空斷定他對不對。但是他生存時所答顏、曾諸子的話雖然各異其趣,試問有沒有和他平常君臣、親子、夫婦之道及其他關於一般道德之說明大不同的地方? (2)對於已往的人,無論他生存時學說主張如何,若可以假定他生在現代,他的學說主張就能合現代潮流,必和他生存時不同,就斷定他有尊崇的價值,那麼我們對於秦始皇、張獻忠、拿破崙、梅特涅等人,也都可以這樣假定嗎?那麼我們對於自古以來學說不完全、不正確的學者,也都可以這樣假定嗎? (3)就假定孔子生存在現代,他的學說主張,必合現代潮流,必然可以施行,必然可以尊崇,可惜他現在還沒有像耶穌那樣復活起來,給我們一點新教訓。我們只能研究未復活以前,他的舊教訓的價值在哪裡,未復活以前,他的君臣、親子、夫婦之道,及其他關於一般道德的說明,對於現代生活和世界潮流,還有施行尊崇的必要沒有。 署名:隻眼 《每週評論》第二十號 1919年5月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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