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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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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西堂三十元一桌的儉德席,毋乃大貴乎? 馬登科(滔滔不絕)你不曉得,院長儘管嘴裡嚷「太貴!太貴」,到了好菜准不喜歡吃?一個人在機關做事,花錢就要花在刀口上。(大拇指一伸) 這個傢伙嘴裡不說,心裡喜歡這一套。「偽組織」自然更不用提。 這種女人好容易巴結上一個院長嫁。這次過個生為什麼不願意熱鬧熱鬧?反正錢又不是她花? 龔靜儀(冷笑)倒黴的還不是我們這群小職員? 況西堂登科兄,我可聲明在案,鄙人老妻昨日已和鄙人嚴重交涉。自從南京一路搬來,家用已經虧空四五百元之巨。以後無論什麼應酬,院長夫人過生也好,院長過生也好,甚至於你老兄過生也好,鄙人以後每次至多只以二元為度。 馬登科(沒料到)怎麼,你們幾位都不贊同。 龔靜儀(尖酸地)有錢誰不願意當漂亮人,像您馬先生各方面都行得開,幫著院長做生意,見識廣,手頭大。像我們這些窮公務員——馬登科笑話,笑話,你們不肯出,就不出得了。反正這機關大,有的是人出,至不濟,我一個人出! 況西堂好極,好極,佩服之至! 孔秋萍(靈饑一動,忽然立起)馬主任,您看見了今天的簽到簿了麼?(拿起簽到簿) 馬登科(盯著孔)看見了,怎麼? 孔秋萍(喂懦)馬主任,我今天是七點鐘到的。 馬登科怎麼?(豎起眉毛)我也是七點鐘到的,你要怎麼? 孔秋萍(感覺局勢危險)我,我不要怎麼?(委屈地)那,那麼我們都是七點鐘到的。 馬登科(指著)你老拿著簽到簿於什麼? 孔秋萍我說,我說——馬登科(尖利的冷笑)你說今天晚上這頓酒席,你也不預備加入是不是? 孔秋莽(抑壓不住)誰,誰說的?(放下簽到簿,一腔怨氣化為——)馬主任出多大份子,(著急)我也出多大份子。 馬登科(眄視)你? 孔秋萍(挺胸)我! 馬登科(大笑)好,好。 孔秋萍(回到自己辦公桌,低聲)看你還瞧不起人! 馬登科(回頭)況西翁,你不要見怪,我剛才也是說著好玩,鬧笑話。 況西堂(莞然)不,多年做事的人,哪兒會!你老兄前程萬里,處處都是進取的氣象。鄙人三十年書案生涯,眼前又有一大群孩子,我如今只想守成,回家還有一碗稀飯喝,就萬事足矣。 馬登科(不學無術,非常推重搬弄筆墨的人)啊,況老先生,您的文章是了不起的,您一個字就可以定天下,轉乾坤,那真是了不起的——[範由右門上。 范興奎馬主任,丁大夫問您在不在? 馬登科(仿佛都不記得)丁大夫? 範興奎她問您的藥? 馬登科(不耐煩)知道了,回頭說。真是討厭,一件事還沒了,又有一件事。 (對況)剛才院長還叫我慰留老陳,像「可憐兒」這種人,芝麻小的事情,總看得像天大。 況西堂(同情)剛才他大為傷心,要辭職。 馬登科就說的是呀!(忽然記起)哦,西堂兄,那你催藥的呈文辦了沒有? 況西堂大前天晚上就辦妥了,就等你老兄來,而你老兄兩天沒有照面。 馬登科嗐!你不知道!麻煩,麻煩,這兩天,不只是為我們這個(伸拇指)辦事,還要為這個(伸出小指頭,輕蔑地咧咧嘴)辦事!(非常得意)真是沒法子,(轉換語氣)怎麼樣,公文在哪裡?為什麼不前天就發了呢? 況西堂(拿出公文)不是等你老兄過目麼?院長說歸你專辦,就請你老兄過目吧。 馬登科(手一甩)過什麼目喲,你老兄還會有錯麼?拿去發了算了。(把公文奪過來)老範,拿去交給收發處發出去。 [範持公文由右門下。 馬登科哦,謝先生,方才院長又提趕快趕出表格啦。昨天我在外面打聽,謠言很多。說上面特意派個什麼專員來督察我們這個機關。並且說,這個專員非常精明強幹,但是怪!又非常不知人情,不通世故。聽得我是莫名其妙,糊裡糊塗。總之,我們得預備,表格要趕好,完全趕好。 龔靜儀什麼,現在完全趕出來? 馬登科那有什麼法子?這是成績呀!不過所謂督察也並不一定難對付——(孔秋萍偷偷離開辦公桌向右門走)喂,小孔,你上哪兒去,還不快趕表? 孔秋萍(恭謹)是,我出去換一支好筆就來。 [孔由右門下。 馬登科(神氣十足)其實什麼專員,還不都是人。兩頓好飯一吃,酒一喝,再清楚他的出身背景,哎,什麼話都好談!不過,(自覺老練異常)總是預備一下好。 ——哦,院長還叫我看看前面病院,該洗刷的都要洗刷一下,其實這也不過是以備不虞就是了。連天下雨,天氣冷,路又不好走。誰是大傻瓜?都是公家事,急急忙忙地跑來視察幹什麼? 對了,我還得到「可憐兒」那兒去一趟,真討厭,越忙他越添麻煩。 (走了兩步,又回來)西堂兄,我看你也幫著他們趕一下吧。 [馬洋洋得意,施施然由右門走下。 況西堂(目送他出門,感慨)真是得意忘形! 龔靜儀儼然是個小院長。 況西堂(手指在空中指點了半天,打趣地)他呀,他是現在德國的「希特勒」,什麼事都管,什麼事都要干涉。 謝宗奮(氣憤)聽見了沒有,專員要來,院長吩咐你們趕表。 [三個人又低頭辦事,剛靜了一刻。——[田奶媽匆匆忙忙地由左門走進。 日奶媽(進門便四下亂翻,一面吸著嘴,低聲嘮叨)真是的,真是不知怎麼瘋才好。到底是當小老婆出身,是有點邪行。 (找到龔小姐桌上) 龔靜儀喂,你找什麼? 田奶媽針,一盒唱話匣子的針!《叉找到謝先生的桌上) 謝宗奮(煩躁)針,怎麼會在這兒? 田奶媽(不理他)哼!一盒針算個什麼?我們孩子拿去玩一會,也值得你指雞駡狗,說那麼一大堆屁話?(還在謝的桌上四處亂翻) 謝宗奮喂,你是怎麼回事? 田奶螞怎麼回事,人家牌打膩了,現在又要跳舞了。(一邊找一邊數落)真是,可摸著有人跟你做生了。牌打了一通宵,現在,好!乾脆不睡,大清早上,要唱話匣子,又要顯擺她會跳舞了。(又回到龔小姐的桌旁亂翻) 龔靜儀(耐下)你還在這兒亂翻什麼? 田奶媽(一直想方才受的委屈,並未聽見。仍繼續找)嗤,你罵我們孩子在你床上撒尿。 哼,這點「童便」以後你要我們撒,我們還不撒呢。我叫你沾上這點童男子氣,你好添兒子啊,哼,美得你!不要臉,整天咧著嘴,又是吐,又喝醋地裝著有喜來騙人。 況西堂(早在自己桌上尋覓,忽然舉著一個亮晶晶的鐵盒)喂,這個是嗎? 田奶媽(一手搶過來)對了,就是這個。(返身就走) 謝字奮喂,你是哪家的奶媽? 田奶媽(大模大樣)馬主任——(田奶媽由左門下。 謝宗奮(拍案)這辦的是什麼公? (馬登科偕陳秉忠由右門上。 馬登科(照例的慰勉)不要難過了,我們一同就去見見院長——算了。 陳秉忠(還在悲痛)我,我不想去,秉,秉忠做事從來負責,不知為什麼還罵我不,不負責任。 馬登科(覺得他迂拙可憐)■,就是因為你太負責任了。 陳秉忠(擦擦眼淚)秉忠自問對得起國家。我每天看見丁大夫同別的醫官們不分晝夜,跟傷兵們看病,秉忠總覺得自己做事做得大少。尤其是這兩天看到藥品不夠分配,一遝一遝的藥方子交給我,我眼看著手裡拿不出藥來,我心裡真是不知多麼著急。 馬登科(順口一說)唉,那又何必呢? 陳秉忠屢次丁大夫自己拿出錢來買藥,分給病人。而且時常一夜一夜地不睡,照護重傷的同志,秉忠有時天亮起來,時常看見她一個人走出病房,流著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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