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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景 梵蘿那,銜上

  [ 柔蜜歐,墨故求,班浮柳,五六個戴面具的公子哥兒,執火炬的人等上。

  柔蜜歐 就用方才那段話作藉口進門呢,還是一句活不說就進去呢?

  班浮柳 現在早不時興說廢話,我們不用裝著愛神,帶著彎弓,蒙著眼睛,粗聲粗氣,嚇著小姐們。也無須念念有詞地走進門。他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我們跳夠了就算。

  柔蜜歐 給我火炬吧,我現在沒有心思跳舞,這眼前只有黑暗,讓火光也照著我行路。

  墨故求 不,柔蜜歐,我們一定要你跳舞。

  柔蜜歐 不,飛上天的,你的腳跟自然輕巧。埋進土的,我的命根怎麼能跑?

  墨故求 (揶揄)你現在是情人哪,靠著愛神的翅膀你不就飛上青天?

  柔蜜歐 不,我是受了傷的,中了愛神的箭。愛情捆我捆得緊。再也跳不出煩惱,太沉重了,愛早把我壓倒。

  墨故求 我怕不是愛情累贅你,是你累贅了愛情,愛是多麼溫柔嬌小。

  柔蜜歐 愛真是溫柔的麼?不,愛太粗糙,太急躁,又太吵,(歎氣)她滿身都是刺啊。

  墨故求 (生氣勃勃)如果愛對你粗野,你也該對愛粗野,愛刺了你,你為什麼不去刺她,那你不就一拳把她治好——給我一個面具!(拿起面具,端相一下)啊,這鬼臉!(戴上面具)真是鬼臉上面加上鬼臉!我才不在乎人來議論我這醜相,你看我一說,(指著面具)它倒臉紅啦。

  班浮柳 別說啦,敲門進去吧,進了門,誰都要跳舞啦。

  柔蜜歐 還是給我火把,讓心情輕鬆的人在地毯上舞得窈窕,我情願舉著燈光在一旁瞧瞧。因為現在我懂了一句老年人的話,「不錯!孩子們,玩得真好,可惜我已經太老。

  墨故求 (故意大驚小怪)哎呀,老人家可容易摔跤,讓我快快把您扶抱,我看您,實在是——對不起——被愛情迷得東歪西倒。走吧,真是太陽下麵點蠟!

  柔蜜歐 怎麼?

  墨故求 我說這麼耽誤,簡直是糟蹋我們的火,不是白天點燈,白糟蹋麼?相信我們的話吧,沒有錯,我們說對的,一定想過又想過。

  柔蜜歐 到跳舞會去是沒有什麼,不過總是不大對。

  墨故求 為什麼?我倒要問一問。

  柔蜜歐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墨故求 咦,我也做了。

  柔蜜歐 你做什麼?

  墨故求 (俏皮)夢見做夢的就會做夢。

  柔蜜歐 不過在睡夢裡,夢有時也會真呢。

  墨故求 (觸動靈感)啊,那麼馬太婆一定是跟上你了!馬太婆是神仙們的接生婆,她來了,坐著的馬車也不過像戒指上寶石那麼點大,一隊螞蟻大的小馬拖著她從凡人的鼻子頭上過。一條一條車輪上的輻棍是蜘蛛的腿,車篷都是蚱錳的翅膀做。拉馬的繩用的是頂細的蛛絲網,馬的套圈像水樣的月光那麼柔和。馬鞭看起來是秋天蟋蟀的骨頭,鞭絲細得像紗,是透明的亮膜。趕車的是只灰蚊子,才小呢,比懶婆娘指縫裡挑出來的小蟲兒還不若。車身這麼大!(手勢)空空的榛子一樣,是幾萬年前松鼠做出來的活。就這樣,她一夜一夜不停地奔跑,到了情人的腦子裡,情人就夢見他的親親好好;到了朝臣的雙膝,他就夢見彎身行禮;飛過律師的手指,就夢著拿打官司人的錢出氣。

  飛上小姐們紅紅的嘴唇,她就夢見了香香吻吻;可馬太婆要在小姐的唇角撒上水泡,因為她不愛看小姐們吃著糖,還呼呼地睡覺。

  是啊,她飛過官兒們的鼻樑,他會夢見了肥缺。

  把豬尾巴牧師的鼻尖,他就夢見又有人來送錢。

  馬車趕過當兵的脖頸,他就夢著衝鋒陷陣,西班牙的鋼鋒,一杯又一杯地慶祝旗開得勝。

  可是耳旁忽然轟隆隆,金鼓齊鳴,他跳起來,他醒了,空空地嚇了一陣,就狠狠地禱告了兩句,又躺下閉上眼睛。

  就是這個馬太婆!

  她半夜裡沒事兒,把馬鬃編成長辮子兒;就是她!鬧神鬧鬼,把醜女人的頭髮團成圓餅子兒。

  也就是她,當著大姑娘朝天仰在床上,就要壓在她們身上,叫她們嘗嘗,先學一點名堂,再也不怕重量。

  也就是她——
  
  柔蜜歐 夠了夠了。
  
  墨故求 夠了,你就說了一大堆廢話。

  墨故求 誰說不是?我說的是夢嚜。夢是閒人們的玩意兒,一團空空的幻想。像空氣一樣虛無飄渺,比風還要輕薄浮躁,方才它還愛著北方冰雪的胸,一會兒生了氣,鼓起嘴就投到南邊露水的懷裡。

  班浮柳 你說的這一陣風都把我們吹得要變主意了。人家晚飯就要吃完,我們再不去,就會太晚。

  柔蜜歐 我怕還是大早,不該去呢。我心裡總是不自在,今晚歡樂的結果料不定就壞,也許這段懨氣的生命輕輕地送了呢。瞎,不管!上帝做了我的主宰,隨他降給我福還是降給我災。

  班浮柳 喂,去吧,朋友們。打起鼓來!

  [歡樂的鼓聲送了他們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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