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_劇本《家》

五十

　　周氏（十分矜恤地）梅姑娘，你這兩天病好一點了麼？

　　梅小姐好。

　　周氏胸口還痛麼？

　　梅小姐（低聲）不。

　　周氏（囑咐）以後——錢太太（不知體貼地）哎，我這個女兒啊，成年地病，成年地就是苦痛，苦痛，不知一年到頭，哪兒來的這些苦痛！（望玨）可不像我這個乾女兒，成天地笑笑眯眯——陳姨太（似乎是打趣地）別誇了，您的乾女兒現在也是有病啊！

　　錢太太病？

　　沈氏（笑望玨）你吃梅子下？我屋裡還有呢。

　　錢太太（莫明其妙）吃梅子幹什麼，夠酸的！

　　陳姨太（尖笑，望著新）酸了才能治病啊！

　　錢太太（恍然）哦，哦，哦。（轉向周，欣喜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瑞玨（羞赧地）媽！（低下頭）（周笑著附耳告錢。

　　錢太太（連連點頭）哦，哦，哦。（笑出聲）我來的，我來的，到時候我一定來的。

　　［梅痛苦地立在桌前凝望著。

　　覺新（悲痛地）該走了吧？

　　（琴由正中門匆忙走進，後隨袁成。

　　琴小姐走吧，大姨媽，我母親在外面等著。

　　錢太太好，走吧，走吧。

　　（黃媽，袁成和劉四姐都忙著把東西拿出門。

　　沈氏一路順風啊！

　　錢太太順風，順風，准順風！

　　陳姨太（順嘴人情）我們到碼頭上送送吧。

　　錢太太（一面拿傘，提包袱，一面翻眼）送？誰也不許送。

　　周氏（笑著）是，不送，不敢送。

　　［大家說著講著向正中門口走。

　　周氏（對錢）說定了，老大爺過生的時候，——錢太太（快活而肯定地）一定來，一定來，為著我這乾女兒，我也要來的。（回首）梅芬！

　　陳姨太梅姑娘。

　　梅小姐（揩拭淚水）就來了。

　　（大家都走出正中門。外面有轎夫的腳步聲和吆喝聲，屋內只有玨和梅。

　　瑞玨（誠摯地）梅表妹，下次你來，你一定要來呀！

　　梅小姐（依然）我想來，——（悲痛的預感）我就怕，不能來了。

　　［新由正中門上。

　　覺新（低聲）上轎吧。

　　梅小姐（望著新和位，沉緩地）再會啦，大表哥，大表嫂。

　　（玨充滿了對梅的憐憫，不覺哭泣起來。

　　［琴由正中門跑進。

　　琴小姐（喊叫）梅表姐！——（望出這三個人的神情，低聲，同情地）上轎吧！（緩緩地）

　　該走了。

　　［梅徐徐轉身。新沉默地凝望著，眼裡又浮起淚光。琴也低下頭，緊握著醜的手。玨悲哀地望著覺新淒側的臉。

　　（門外有人高聲叫「梅小姐」。梅開始走出正門。

　　——幕徐落。

學達書庫(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