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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


  續命神醫萬柳堂容泗水漁家走後,向武維揚道:「武幫主,我萬柳堂有兩句話說出來,請武幫主自己忖量,我們全是江湖道中人,就得本著江湖道的習慣和道義來行事。武幫主,這女屠戶陸羅錦雲在涼星山所為,不僅有背貴幫的幫規,她縱欲荒淫,更招江湖大忌。幫主若說尚無所聞,那實在是違心之言。以武幫主執掌龍頭主座,掌全幫的大權,不會不注意到各舵的行為。這位貴壇下的情形,實不能再容她再在江湖上造孽。清理門戶是江湖各派中光明正大的事,不獨沒什麼損本門的尊嚴體面,實足以折服群眾。武幫主定要以贓證來壓本幫的眾口,不肯立時除掉她,是否也認為她有負屈含冤之處?武幫主若是非叫我們舉出贓證來才肯立時處治,這件事我看那麼辦起來,不大怎麼高明。我們這班武林中人,嫉惡如仇,這種惡魔焉能再留她?武幫主何不勉符眾意,立時處治。若是非待把她真贓實據拿出來,那一來只怕彼此全有不利,武幫主,你是十分曠達的人,兩下各走極端,誰又肯輕於放手呢!」

  武幫主沉著面色向萬柳堂說道:「萬堡主,這種說法,我武維揚實不敢承認。我歷來作事獨斷獨行,最怕他人含著要脅之意。我幫中弟子干犯幫規,是開罪江湖同道,我武維揚必要以公平的處治,絕不肯徇情故意優容,貽鳳尾幫之羞,招他人的譏誚。陸羅錦雲既犯幫規,又招外派的仇視,我焉能為她一人破壞我鳳尾幫的威名,得罪于武林同道。只是淨業山莊不是我正幫規之地,陸羅錦雲更多方狡辯,要請淮陽西嶽派給她個真贓實犯的證據,空口這麼誣衊她一個居孀的女流,死不甘心!萬堡主,我倒不肯信任她這種狡詐欺人的伎倆,我倒要以我鳳尾幫的幫規壇戒來給她個口服心服,死而無怨。不想西嶽派門人竟自認為我武維揚仍存姑息之意,這未免辱我太甚!萬老師,今日淨業山莊中我不能執行幫規壇戒,我還有何面目忝掌龍頭?」

  續命神醫萬柳堂聽出武維揚這種說法,依然是不准別人在他主舵上侮及他壇下弟子,遂冷笑一聲道:「武幫主,你要想給這作惡多端的女人個真憑實據又有何難?」說話間從襄中取出一紙柬帖,折疊著,萬柳堂卻用雙指鉗著一舉,反向掌福壽堂的香主雙掌翻天崔豐道:「崔香主,福壽堂中陸羅錦雲所有的惡行,崔香主為何緘口不言?難道身為鳳尾幫退隱香主,就許縱容這種欺天滅理的壇下去造孽,故作癡聾,不肯主持正義了麼?」矮金剛藍和卻沒容萬柳堂的話落聲,隔座招呼道:「萬師弟,何必再多事牽纏,你把那紙帖兒當眾讀一遍,倒叫人家也全明白明白,免得我們落個不能容人的怨言。」藍二俠發話的時候,那掌福壽堂的雙掌翻天崔豐已急得面紅耳赤,自己只疑當日夜間女淫孀所立的供狀已被她盜走,萬沒料到竟落在淮陽派手中。這一來崔豐這裡已經無面目見本幫壇下一班同壇師友,連幫主這麼不顧一切的要為本幫存顏面,這紙供狀一現出來,真使鳳尾幫整個幫威斷送無遺,只是此時急切之間竟自束手無策。可是幫主對於這件事還知道不清楚,驚惶中只得向萬柳堂道:「萬老師身為成名的俠義道,對於這樣作惡多端的惡魔,固然應該立時誅戮,以維江湖正義,只是還盼望萬老師為她稍留一些餘地,這網內之魚,難道還怕她脫出手去麼?」雙掌翻天崔豐說這話,語帶雙關,是分明示意萬柳堂要稍留他人的餘地。

  可是崔豐說這話時沒有阻擋住萬柳堂的當場淩辱,反倒招出本幫人責難,天罡手閔智那裡已經怒不可遏,怒目向雙掌翻天崔豐道:「崔香主,本幫壇下弟子,身犯幫規,自有幫規處治,江湖道上哪一門哪一派也難免有不肖門徒,貽羞門戶。我們不過對朋友面前稍致慚愧之情,表示我們統轄無方而已,難道我們真為一個壇下弟子就把整個鳳尾幫的威名不要了麼?」天罡手說到這扭轉頭來,不再理那掌福壽堂香主崔豐,逕自向武幫主道:「現在不便為這些事逕自耽延,這裡尚有人向淮陽、西嶽兩派成名的師父們領教,請幫主儘管向他兩家擔承一切,趕緊把陸羅錦雲押下去看管,淮陽、西嶽兩派有認為處治不當,儘管請下來,以武功一分曲直,我想現在也只有這麼辦爽快吧?」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很好,正合我意。」續命神醫萬柳堂陰沉著面色,冷笑著道:「這倒是最後一著。不過,閔香主你就先別忙,有你閔香主這種萬全的處斷,實在高明。動手是爽快的辦法,現在你可先等等。」說著已把二指所夾的紙帖抖開,向武維揚面前一遞道:「請武幫主把這字帖兒看完,任憑你們斟酌,我們彼此心照就是了!」武維揚伸手接過去,這時八步淩波胡玉笙、青彎堂香主閔智,一左一右的從旁邊也隨著看這紙帖。武維揚把這字帖看完面色鐵青,雙眉一挑,面籠殺機,胡玉笙和天罡手閔智變顏變色的氣沮神喪,雙掌翻天崔豐卻低著頭不再抬頭。天南逸叟武維揚向萬柳堂一拱手道:「萬堡主,厚愛我武維揚,我願領盛情,萬堡主請坐,我好發付她。」萬柳堂依然冷冷的說了聲:「任憑尊便。」轉身歸座,不再管他。

  天南逸叟武維揚把那紙帖帶怒遞與了歐陽尚毅,厲聲向下喝叱道:「陸羅錦雲身犯五不赦幫規,本應重刑立時處治,只是我這淨業山莊豈容她玷污?由刑堂師吳青押赴刑堂,立時親手處治,以她的血發速來驗刑,陸羅錦雲敢再發一話,立時亂刃分屍!」海鳥吳青立時躬身答了聲:「弟子尊諭。」隨向淫孀陸七娘喝聲:「快謝幫主的慈悲,走!」

  女屠戶陸七娘此時可不似先前那麼鎮靜,竟不敢不尊幫主的口諭。面色由白轉青,兩道秀眉一蹙,兩隻媚人的妙目,含著一汪淚水,向上叩了個頭,很爽快的站起,咬著銀牙,惡狠狠瞪著淮陽、西嶽派這邊,一跺腳,轉身向海鳥吳青說聲:「走!」海鳥吳青乘她一轉身時,已把扔在地上的繩子抓起,繩子銜在口中,以敏捷的手法轉到淫孀陸七娘的背後,猛然把女屠戶的雙肩給攏過來,倒背著給捆上。淫孀絲毫不敢掙扎,只扭頭瞪了吳青一眼,由吳青押著向淨業山莊外走去。淫孀陸七娘這一被押赴刑堂處治,誰也認定刹那間玉殞香消,為江湖中除一大害,哪知這淫孀又獲得機會,把吳青蠱惑得飽嘗脂粉香,陷入迷魂陣,逃出連環塢,攬腕入江湖。

  海鳥吳青這一把淫孀陸七娘押赴刑堂處治,抱月回廊中的淮陽西嶽派這邊,差不多全知道夜入福壽堂的事。可是鳳尾幫這裡一干幫匪,多是十分驚詫懷疑,認為幫主態度變得離奇,方才還破出雙方翻臉,現在竟終於答應了人家的要求,這未免過形示弱,竟自這麼處置陸羅錦雲。何致就憑這麼一紙柬帖,置鳳尾幫的幫威於不顧?一個個是敢怒不敢言。可是武幫主這時面上的神色十分可怕,沉著面色,雙眉緊蹙的向淮陽派掌門人說道:「王老師,我鳳尾幫中出此敗類,實為全幫之羞,我武維揚已難忝顏再掌龍頭主舵。現在想不必再事耽擱,我們兩家的事最好早作個了斷,方才為了這個敗類的耽擱,致使庵主未能把西嶽派武術精華發揮出來,叫我們也可多些見識。我還要請庵主多留兩手絕技,我武維揚很願討教討教。」武維揚又作這種故意挑戰的話,分明是仍然對於慈雲庵主亮劍要斬陸七娘的事不能釋懷。

  鷹爪王卻深願他這麼負氣講話,自己聽到師弟萬柳堂的報告,內港口所見的情形,十二連環塢中形勢險惡,也深願及早脫身,遂答道:「武幫主不必過謙,武林中哪個門戶保得住不出敗類,這倒不必介意,我也想我們兩家的事早作了斷,最好不過。庵主的武功實為武林中所僅見,這倒還值得武幫主贊許。請庵主再下場印證印證,倒沒有什麼不可,我王道隆也正想和幫主請教請教……」鷹爪王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從南面花棚下飛縱下一人,身形巧快,起落之間,已到了抱月回廊前,所有抱月回廊中群雄沒有不對來人注意的。這人身軀這一停住,這才看出是天鳳堂主歐陽尚毅。他是追趕獻淫孀陸七娘那人,只是一點敵人的跡兆沒有,因為有意外的事發生,顧不得再搜尋敵人的蹤跡,趕回淨業山莊,來到抱月回廊前。

  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正因為外三堂執役的人不夠用的,調撥外三堂的弟兄入淨業山莊,方吩咐完了,正返回抱月回廊的一刹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到。胡玉笙一看歐陽尚毅的神色不對,就知道他是有緊急的事,趕到近前,把歐陽尚毅攔住,低聲問:「師兄有事麼?」歐陽尚毅匆遽的先不答胡玉笙的話,反問淫孀陸七娘的事。胡玉笙略說這裡的情形,歐陽尚毅不容胡玉笙說完,忙把話截住道:「好吧!這件事無關大局,胡香主趕緊稟報幫主,凡是十二連環塢中水旱卡子上的香主舵主,立時歸舵。」這時忽的天空中又飛進四五隻信鴿,一隻接一隻的投向後面。歐陽尚毅複說了聲:「報告幫主,凡是歸舵的全要到後面領了本座的命令再走。並且叫沈阿英、沈阿雄速到天鳳堂,取六面竹符聽用。」說完這話,立刻撲奔了抱月回廊的西南角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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