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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三


  第一百三十四回 劃地對拳鐵蓑道示懲獻淫孀

  經過約二十餘招後,老鏢師已汗流滿面,心想退走,又怕失卻臉面,只可強自應付。此時歐陽尚毅正用了一招「黑虎伸腰」,一雙掌齊出向老鏢師打來。老鏢師至此已筋疲力乏,明見歐陽尚毅撒手打來,一慌神再躲已自無及,只可往後一仰。「砰」的一聲正打在老鏢師身上,歐陽尚毅此時見老鏢師已負重傷,正自一喜,忽見面前站定一人,正在吩咐將老鏢師抬到飛鷲漁船養傷,來者正是慈雲庵主。

  歐陽尚毅向庵主抱拳拱手道:「庵主的俠駕光臨可是肯對我在下賜教麼?」慈雲庵主點頭道:「貧尼看到歐陽香主這種精純的武功,實不易見。貧尼願在歐陽香主的掌下領教領教,也叫貧尼長長見識。」

  歐陽尚毅哈哈一笑道:「庵主你要這麼說,我歐陽尚毅可不敢從命。我不過是武林末流,江湖後進,庵主是名震武林的西嶽派掌門人,我們這時能夠在你這方外大俠面前親承教益,已覺欣喜萬分。若是庵主再那麼謙詞,使我們越發不敢妄行在庵主面前領教了。」

  慈雲庵主道:「既然歐陽香主這麼推崇貧尼,我們最好是一切脫俗,彼此不要再存客氣,率真一些。貧尼深願和香主印證印證武功,适才的劃地對掌,還要歐陽香主和貧尼走一趟,歐陽香主諒能慨允貧尼所請吧!」

  歐陽尚毅道:「以我在下所知,庵主挾一身絕技,武功造詣已達爐火純青,我歐陽尚毅早已嚮往著庵主的鎮海伏波劍和沙門七寶珠。如今既然在這十二連環塢中親承教益,這是我們難得的幸遇,很盼望庵主在淨業山莊中露兩手絕技,叫我們也瞻仰瞻仰,庵主可肯一展絕學麼?」

  慈雲庵主道:「歐陽香主,不要盡聽那無稽的傳言。貧尼哪又擅長什麼絕技?現在這種劃地對拳,我看歐陽香主你還未使所長,貧尼能在這裡領教領教於願已足,別的功夫,貧尼還不敢妄試。」

  歐陽尚毅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在下先領教領教庵主的西嶽派護山門的掌法,庵主請!」慈雲庵主所立處已是劃地對拳的周邊,一步已跨進了界限,那歐陽尚毅卻已縱身到了對面,彼此對面而立。歐陽尚毅一抱拳道:「庵主要掌下收著點,請發招。」歐陽尚毅話聲一落,左拳拱搭右掌虎口,身形往下塌,左右交錯,斜著往前進了三步往後再退半步,看關定式稍一沉。

  慈雲庵主雙手合十,雙掌捧在胸前,右足一提一斜身往右取走式。庵主這一亮式,歐陽尚毅竟看不出庵主是哪一家拳法,可是庵主已看出歐陽尚毅竟以峨嵋少林嫡系開出門戶來,知道這才是本來面目。自己把身形展動,要以碧竹庵沙門三十六式,來會他的少林十八羅漢手。這次的會鬥在難解難分之下,破壞鳳尾幫幫艦,身犯淫行,罪在不赦的女屠戶竟呈現到武維揚的面前。

  慈雲庵主以沙門正宗得西嶽派的真傳,多指大師創碧竹庵沙門三十六式。這三十六式掌法摘取少林武當的精華,每式均有點穴、打穴、閉穴,動手全是重手法,武林中只知道慈雲庵主以三十六路天罡劍、一百二十八手迷蹤掌成名,這路護法的碧竹庵沙門三十六式,從江湖行道以來就沒有人見庵主用過,所以此時開門立式,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那麼多經多見,也看不出來庵主這趟拳功的家教。

  可是庵主這趟拳術也真有不同之處,從一亮式就是雙掌合十,沙門拜佛式,身形往右盤下去,側身斜步,目瞬著歐陽尚毅。這位天鳳堂香主本應該踏中宮走洪門,直進取敵,只是連人家的拳路家數全分不出來,哪還敢稍存輕敵之意?於是斜側身,也走邊鋒。兩下裡相背各自走開步眼,不過這點地方,按圓周不過二十四尺,兩下只一放步,已經各轉了半周,彼此往回下一圈,不約而同的成了正對面。歐陽尚毅見庵主依然沒有進招之意,這種地方,兩下不能僵持著,歐陽尚毅口中說了聲:「庵主請發招。」人隨聲進,以矯捷的身形往前一縱,身到掌到,一遞招就是十八羅漢手的排山運掌,雙掌往庵主的中盤便打。庵主見他這一撒招,果然是少林正宗,莫怪這鳳尾幫中竟有沙門的高僧來為他助拳,認定他另有淵源,果然這位掌天鳳堂的香主歐陽尚毅竟是少林嫡系。此時一發招就是重手。庵主是雙手合一,雙掌往下一沉,雙掌往歐陽尚毅的腕口就切。歐陽尚毅把雙臂往回一撤,身軀反往回下一撲,下盤是勾腿盤旋,慈雲這裡雙掌一沉,歐陽尚毅這一撤招,庵主雙掌仍往回下一合,仍成合十的式子。歐陽尚毅一變招,慈雲庵主身軀往下一沉,蓮台拜佛,雙掌往下一撲,這種力量,暗合著內家真力,莫說真被擊上,就是被這種掌風掃上,全夠對手撤的回去的。

  歐陽尚毅這趟十八羅漢手得自真傳,實有驚人的造詣,一招一式全見功夫,勾腿盤旋往外一撒招,這位慈雲庵主不僅不撤招,反倒趁勢進招。這次庵主所發出的招術更自不同凡俗,處處全是重手,歐陽尚毅往回一帶下盤,盤掌繞步反擊俠尼的左側,慈雲庵主也把招術展開。歐陽尚毅身軀一盤過來,灌穴手,照庵主的左肩窩便擊。慈雲庵主往外一封,左掌是向心掌,往歐陽尚毅的華蓋穴便打,歐陽尚毅一縮身讓過雙掌,倒踩七星步,身軀一個反迴旋,又轉到慈雲庵主的背後,遞掌發招,雙陽遝手,直撲脊骨。庵主雙掌打空,知道歐陽尚毅此時手底下絕不肯再留情,索性身形也不往回閃,也不轉身,迅捷的往下一煞腰,下邊腿腳原地不動,肥大的僧袍袍袖,半擰著身軀往後一抖,正抄著歐陽尚毅的雙掌下,雙掌在肥大僧袍中全變成點穴手,這手在沙門三十六式中名叫斬龍手,可是象庵主背著身子,上半身硬擰過來,沒有幾十年的功夫練不到,腰腿幾乎全折疊的了。這一手變化的這麼快,真出乎歐陽尚毅意料之外,簡直和歐陽尚毅形成同時發招。這種身手,也就是歐陽尚毅,換在他人也不易再逃出俠尼的斬龍手之下。趕到這兩下的式子同時一到,真勁真疾真快!歐陽尚毅「霍」的把雙掌往外一分,金雕展翅左右一撤,變式也真疾!身往右一帶,有足尖點著地一個旋身,回身打虎掌,這一掌合上內家真力,向慈雲庵主的右肋打來。

  這次歐陽尚毅已破出自己一身的成敗和俠尼一爭最後的輸贏。這一掌力量已用到,俠尼的斬龍手已遞空了,見歐陽尚毅已用撤手的招數,俠尼暗喝聲:「孽障,我慈雲老尼若是讓你獨自勝場,我們西嶽派的威名就算斷送盡了。」知道封是不容易把他這種重手法封出去,遂往左微一斜身,右掌往自己的右胯下一揮,暗用鐵琵琶之力,左掌同時往外一撒,用大摔碑手,直擊歐陽尚毅的華蓋。這兩下裡這次全用的是撒手招術,任憑誰的功夫怎麼高,也不容完全互相閃避的開。只要一著了招,就得彼此受傷,誰也別想完全逃開。兩下裡齊一的動作,手底下的力量全用足了。這時抱月回廊上的鳳尾幫天南逸叟武維揚那麼沉毅穩重,臨大敵不變色的,竟自急得忘形站起。豈止他,連鷹爪王也知道俠尼這次也不易保全。唉!均嘆息站了起來,動手是刹那之間,就在兩下往外一撒招,突然花棚那邊,發出巨聲,有人大喊:「薄禮敬獻,接著!」花棚上「克嚓嚓」,竹竿「吱吱吱」二陣暴響,整個花棚晃動著幾乎倒下來,這一聲響得差異,歐陽尚毅心裡原就怕發生意外。信鴿傳報的連環塢外,分水關一帶,所過來的船隻,過分扎眼,形勢上十分不利。此時在和西嶽俠尼分生死輸贏之下,突然發出這種巨聲,任你如何穩重,沉的住氣,也不敢再往下撒招,猛然雙足足踵一著力,身軀倒縱出來。就這樣俠尼雖也被這巨聲所驚,手底下一慢,可是兩下裡就在這各自一撤的工夫,雙掌互印一下。慈雲庵主的右手印了他半成力,歐陽尚毅的左掌指鋒也掃著了慈雲庵主的臂彎下。

  兩下裡是同一的情形,不差上下,全覺得一條臂膀幾乎不能再動作,彼此全縱出劃地對拳的圓周外。這種動作和花棚上的巨響是同時,寫出來是得分層次的敘明。可是當時的事,可沒有絲毫喘息的間隙,就在這兩下裡一合一分之下,隨著花棚巨響的聲音,更聽得有人以冷峻的口吻說道:「掌內三堂的先不用這麼妄逞威風,先把門戶中的敗類清理好了再來稱雄道霸。」這最後語聲,只有花棚附近的人,和動手的歐陽尚毅、西嶽俠尼全聽見了,抱月回 廊中就聽不真切了。可是在巨響發處,抱月回廊中的鳳尾幫以下,全在驚疑錯愕中站了起來,全知道群雄較技又生波折。內中可有人不待幫主的吩咐,從座上已經飛身縱起兩人,這兩人的身手矯捷異常,頭裡的是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的絕技,從抱月回廊中縱出來,微微一點地又複騰身縱起,隨著胡玉笙的後影正是海鳥吳青,也用燕子飛雲縱的輕功,直撲到花棚。胡香主真可以說是一身是膽,毫不遲疑的已飛縱上花棚,海鳥吳青也跟蹤而上。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向庵主說了聲:「有人亂我壇規,我得見識見識這位朋友,庵主請少待。」說完立刻飛身也撲向花棚。

  這時胡香主和吳青已經全翻到上面,只見這花棚的當中幾乎被砸塌了,一個黑布的袋子,撲在花棚的頂上。海鳥吳青道:「胡香主,這是什麼?」這時這黑布袋已經蠕動,胡玉笙搶步向前俯身一摸這布袋時,裡面竟發出微微呻吟之聲。胡玉笙目光一瞬,「咳」的嘆息了一聲,向海鳥吳青說聲:「把她捉下去。」海鳥吳青看出胡香主臉上變顏變色的,看出這其中已有文章,自己不便細問,趕緊把這布袋子提起,走到花棚邊上。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然飛縱到花棚上,是刑堂師海鳥吳青提著一個青布袋往下邊去,方要問是什麼事,海鳥吳青才要答話時,胡玉笙已然趕過來說道:「歐陽大哥,不必再問。這個布袋子就是我龍頭幫主丟人現眼的東西到了。大哥你趕緊搜一下子,咱們弟兄這十二連環塢眼看著就無法立足了。」歐陽尚毅道:「好!胡二弟,你下去了結這段事,事已至此無須再存顧忌,各盡各的力量吧。我倒要看看什麼人這麼藐視我們弟兄!」說罷縱躍如飛撲向迎門的假山樹叢一帶。

  胡玉笙業已從花棚上下來,跟隨在海鳥吳青身後,低聲囑咐道:「把布袋擱在抱月回廊下,聽我的話風動手。」海鳥吳青此時也覺得十分可疑,這件事真有些令人難以思索了,來到抱月回廊前胡玉笙只是沉著面色向吳青道:「把布袋子口打開。」自己卻轉身站在頭裡把抱月回廊那面擋住,乘著一轉身的工夫,打了個手式,向吳青低聲說:「要是這個孽障,慢著點給她褪布袋。」海鳥吳青會意。把布袋口的繩子扣打開,赫然入目是散亂烏雲,一張紅撲撲的清水臉兒,正自一皺眉頭,一雙惺忪醉眼,黑長的眼睫毛一動,一泓秋水似的雙瞳,正和海鳥吳青的目光一碰!「哎喲」的一聲嬌呻,海鳥吳青不覺怦然心動,心頭跳個不住。可憐海鳥吳青,以一個昂藏的江湖豪客,竟在此日此時註定了他一生的命運完全要斷送在這淫孀妙目之中,落個身敗名裂,骨化形銷,與淫孀同歸於盡,這正是佛家所說的孽緣孽債。嚇得海鳥吳青竟自把布袋口又蓋上。金雕堂香主胡玉笙一轉身,向抱月回廊上龍頭幫主道:「金雕堂胡玉笙報告,曾奉龍頭朱劄壇諭,凡屬本幫壇下弟子一律奉行,嚴拿曾掌涼星山西路十二舵糧台舵主陸羅錦雲,現在因為不易逃出浙南,竟有江湖同道把她擒獲,送進淨業山莊。現在嘉賓滿座,這種背叛幫規,罪在不赦的惡人,幫主勿庸再審問,把她交付刑堂處置了,以正幫規。幫主可能允許本座的請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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