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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這時大家落坐,追雲手藍璧把那冷酷無情的面色,從口角邊掛出一絲冷笑道:「我就是不大放心這群猴兒崽子們,莫看他們來的人,明著那麼恭順,說不定時時有花樣向我們賣弄。」俠尼慈雲庵主對於外邊事似乎很注意的,遂問道:「二位倒是何所見,可否說出來大家聽聽。」鷹爪王遂把所見所聞向大家說了出來。慈雲庵主點點頭道:「我們白天所計議的果然不差了,這樣看起來,武維揚對於這幾名倒反鳳尾幫的實已引為心腹之患了。我們若能把明日淨業山莊之會,交代下來,早早退出十二連環塢,不跟他們趟這種渾水,也就是了。只是按他十二連環塢今夜這種佈置,嚴密的應付,如大難將臨,再就匪黨把賓館包圍的情形看來,我們今夜也未必能安然度過吧?要命郎中鮑子威雖是身受刑杖之傷,論理他不會就有什麼圖謀,可是按匪黨傳說,今日出十二連環塢的情形,這是仗著他本塢療傷靈藥,得以保全得他仍然能夠照常行動。在盤山磴道那條路上,竟自還動手傷人,再有三陰絕戶掌羅義,說不定今夜就許要來攪擾一番。那要命郎中鮑子威天性刁狡奸猾,眥睚必報。今日天鳳堂受辱,固然是武維揚安心折辱他,可是還得說是與淮陽派舊仇宿怨的蘊結所得,他既對本幫懷著野心惡意,對我們也未必不想報復。更有那西川雙煞及秦中三鳥勾結起來,倒足以大逞其兇焰,我們似乎也得提防一些為是。王師兄以為怎樣?」鷹爪王點頭道:「我倒很願意和要命郎中鮑子威再見一個高下,不然的話,我們這筆帳也不算了結哩!」老鏢師侯泰一旁答話道:「王老師,你是領袖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的,什麼事應該由王老師作主,我們不便妄參末議。只是現在我怕身入十二連環塢,事情沒有了結了斷之先,在賓館中,凡是隸屬在鳳尾幫旗幟下,全應該以上賓對待我們,因為在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統率之下,倒可以說不是江湖鼠竊狗偷之輩,他不能失了江湖道的規矩。呀日淨業山莊,明看講不下來兩家的事,各以武力解決,那是另一件事。今夜不管他是誰,只要敢動我們赴會的一根汗毛,我們絕不能再存絲毫顧忌,只有以辣手對付了。」鷹爪王忙答道:「侯老師說哪裡話來,這次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一來是為我們淮陽,西嶽兩派,二來也是為武林同道在江湖上爭立足之地。鳳尾幫羽毛愈豐,勢力漸漸遍佈江湖道,武維揚野心太大,我們再容忍下去,只怕江湖道上沒有我們立足之地,所以這次我和西嶽掌門人不顧一切,來和他爭取江湖道的一席地。我已抱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念頭。不過我們處處把腳步站住了,只要是他們敢失了江湖道的規矩,來和我們為難,我們焉能輕輕放過他去。」

  這邊西嶽俠尼沉吟不語的低頭默坐,半晌不作一聲,容鷹爪王把話說完,遂慨然說道:「王師兄侯師兄,這正是英雄用武之地,我們不愁這一身所學沒有施展的地方了。貧尼對於泗水船幫四十只飛鷲船,全進了十二連環塢,十分失計,倘若一有意外變故,我們只怕要受船幫的牽累。這泗水船幫,是多指大師法座下多年辛勤培植起來的,雖由我簡師弟統率而來,可是貧尼忝為西嶽掌門人,飛鷲船若是不能安然退出十二連環塢,我還有何面目見多指大師?所以貧尼深為隱憂。今夜我們固然得分配開始守賓館,可是也得分班歇息,養息精神,也好為明日淨業山莊去用全力和鳳尾幫互較身手。」追雲手藍璧一旁說道:「我今夜十分高興,你們只管歇息,我倒要看看有幾個三頭六臂的敢來動一指?」續命神醫萬柳堂看了看掌門人鷹爪王,含笑道:「藍師兄豪興不淺,我們哪能把防衛賓館的事,叫藍師兄獨自擔當。我想這班稍長幾歲的人全可以借靜坐調息,足以一解疲乏,倒不用再分班守護了。不過一人有事,闔座難安,今夜連兩位掌門人全算著,只要敵人不侵入賓館來,我們絕對不許出賓館一步。」鷹爪王聽萬柳堂的話,正是指著燕趙雙俠,恐怕他們要生事故,遂向萬柳堂點點頭:「好吧!就這麼辦吧!這時已交二更,請大家隨便歇息吧!」這一說定了,賓館明間中只留掌門人鷹爪王、西嶽俠尼、燕趙雙俠、萬柳堂,和魯南老鏢師侯泰等六位老英雄。金刀叟邱銘、中州劍客鐘岩、柳逢春、鄧謙等全在里間歇息;蔣恩波、盧建堂等全在廂房裡歇息。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全出去各處察看了一番。

  淮陽掌門人對於一班小弟兄,象小龍王江傑、小俠祝龍驤、司徒謙、左恒、甘忠、甘孝等,諄囑他們,夜間無論有什麼事,不准多事。俠尼慈雲庵主也看了看五個女弟子倒是謹遵師訓,全收拾俐落,合衣而臥的歇息下。俠尼和鷹爪王先後回到正廳,把屋中不露聲色的檢視了一番,見明暗間的前後窗全掩好,窗戶是兩層,裡面是用綠風眼紗糊的,外面是一槽活窗扇,白天是從外面支起,天色一黑,就全把外面那支起的紙窗關嚴。這六老各自就座盤膝趺坐,閉目調息養神。這廣大的賓館客廳中,所有的燈光全熄滅了,只留一隻燭臺,在迎門的桌上放著。鷹爪王原是想在迎門桌旁的圍椅上坐的,只是從外面巡察回來,追雲手藍璧、矮金剛藍和這老弟兄毫不客氣地一左一右把兩把圍椅全占上了,鷹爪王只得在偏圍後山新設的一架矮床上落坐。

  這時外面已交上了二更三點,賓館中這一寂靜下來,隱隱聽得四下裡一聲聲蘆笛斷續,夾雜著梆鑼之聲。約莫有半個更次,大家正在氣靜神寧的當兒,廳房的風門一開,不過只錯開數寸,老鏢師侯泰是緊靠藍二俠的旁邊,首先用沉著的聲音喝問:「誰?」其實在座的雖全閉目調息,誰也沒睡著,就在老鏢頭發話的同時,座間已有四件暗器齊向門頭錯開的那一線空隙打出去。是俠尼的沙門七寶珠,萬柳堂的鉸鋼龍眼珠,鷹爪王的金錢鏢,矮金剛藍和的燕尾鏢。這四般暗器真個厲害,真是又勁又快,就這一刹那間,風門往回下一合,門外磚地上「叮咚」一陣響,簷頭上似有一聲輕笑。大家全一挺身要作勢往外追,只有大俠追雲手藍璧始終似睡著了似的,這時霍的往起一站,說了「慢著」兩個字,隨用手向門外一指道:「那是什麼?」西嶽俠尼和四老全把身勢收住了,順追雲手藍璧手指處一看,只見風門上端和門楣子的夾縫中,夾著一張紙帖。續命神醫萬柳堂已經隱身躍到門首,輕輕往外略推了推風門,那紙帖接到手中,反身過來向追雲手藍璧道:「藍師兄,這大約是咱們自己人吧?那麼我們手底下倒是有些莽撞了。」

  這時鷹爪王等全湊了過來,萬柳堂已把柬帖看完,遂向追雲手藍璧手中一遞,道:「師兄請看,這倒很有些熱鬧可看了。」追雲手藍璧把柬帖看完,微微冷笑道:「猴兒崽子們真敢安心來和我們伸量長短,我們若容他在手中討了好去,就算栽在小子們手中了。」鷹爪王接到手中,一看這紙柬帖上的一筆行書,寫得那麼氣勢雄厚,就知是本派前輩鐵蓑道人的筆跡了。上寫:

  淮陽掌門道隆賢契:十二連環塢之會,雖系蹈危履險,吉凶禍福難知。為保全

  我淮上清風堡綠竹塘江湖立足計,只得盡全力與鳳尾幫一決雌雄。武維揚居心雖未

  可測,然以淮陽、西嶽兩派之力,對付強敵尚不足介意。不料鳳尾幫變生肘腋,禍

  起蕭牆,生心內叛者機智武勇,實未可輕視,雖未必能顛覆鳳尾幫,亦能攪得地覆

  天翻。而城門失火,殃及魚池,赴會之人難免受其牽累。鮑羅已勾結一班死黨,與

  武維揚一拼生死;更欲先來賓館施辣手圖謀賢契,事成與否,均卸責與武維揚。強

  敵視十二連環塢如無人之境!手段更辣!現已入塢,三更過後,定到賓館,下手必

  毒,須以全力應付。雖有好友幫忙,自身亦要全力戒備,貧道尚有他圖,慎之慎之!

  鐵蓑道人留字

  鷹爪王看完了,更傳與西嶽俠尼等全看過,因為事關重大,全是不作一聲的把柬帖看完了,彼此全沉吟了一刹那,還是追雲手藍璧向鷹爪王道:「掌門人你看見了,我們想省事只怕省不來了,猴兒崽子們真有些活膩了,藍老大倒要和猴兒崽子們較量較量高低。」鷹爪王眉頭一皺,恨聲說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我肯容人,誰來容我?那也只好照藍師兄的話,我們各憑手底下本領一較生死存亡了。」西嶽俠尼正色說道:「我們雖是得鐵蓑道人的指示,敵黨業已暗中發動,勢必前來。但是我們明日還有淨業山莊之會,不能不盼他早早前來,分個高下,也好再接三場的。按鐵蓑道人的指示,來人出手必毒,居心險辣!可是我們這班人應付敵人,不能過形示弱,別叫敵人把我們太看低了。我們仍宜靜以制動,以逸待勞,不便過露聲色,倒顯得我們過於小家氣了。」矮金剛藍和點頭道:「庵主所論極是,我們得別露一點聲色,倒要看這群猴崽子們怎樣施為的,我們還是靜以觀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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