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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這時隱伏在天鳳堂內的鷹爪王,聽胡玉笙已然徑直說出有人潛伏,自己身為淮陽派掌門人,焉能受他人絲毫輕視。憑自己在大江南北,已經創出萬兒來,武林同道、草野英雄,沒有敢對自己稍存輕視,今夜若是被他堵在這天鳳堂中,豈不把一世英名斷送了。遂想索性先施展淮陽派輕功絕技,闖出天鳳堂,把他引到來時那段草坪松林崗,和他較量較量。只要讓他占不了上風去,也可以保存淮陽派的威名。他想到這裡,在這第三道門暗影中往後倒退了三步,運轉內力,氣貫丹田,要施展八步趕蟾的輕功,從他們的頭頂上飛縱出去。自己主意才打好,立刻往下塌腰,才要騰身飛縱出去,忽的身側竟自有人低低招呼了聲:「王老師不要忙,我把這匹夫先較量一下,叫他嘗嘗我的手段。我把這廝誘開,你再渡浮沙陣,黎明還要與他們頭兒正式相會呢。」鷹爪王聽這次發話的人近在咫尺,只是自己憑一身本領竟近不得此人,可見此人武功,一切高出自己多多。方要低聲發話,突聽暗影中又說了聲:「隨我來。」這句話聲更低,跟著一股子涼風掠肩而過,捷如飛鳥,愣從門口躥出去。

  那八步淩波胡玉笙是在用詐語試探是否天鳳堂中真個隱伏敵人,胡玉笙並非真個知道內中隱藏著淮陽派領袖人物。此時出其不意,竟有人用「飛燕投林」的身法,從天鳳堂中飛縱出來。八步淩波胡玉笙見來勢太疾,不但不敢攔截,反倒微往左側一偏身,提防來人施展毒手。這條黑影竟出去三丈多遠,往一片花棚下一落,只輕輕點地,已兩次騰身飛躍上了花棚。那花棚是竹竿紮架的,並不是什麼堅固的東西,這人往上一落,金雞獨立,一擰身,向胡玉笙點手招呼道:「胡香主,身為內三堂香主,不能保護自己部下弟兄,只向暗影中說些鬼話有什麼用?我在下久仰大名,特來領教胡香主的登萍渡水草上飛行的絕技。」這人說罷這話一回身,竟自騰身躍起,那花棚只微響一下,連晃全沒晃。胡玉笙怒叱聲:「小輩敢潛入我鳳尾幫的主壇重地,還敢這麼放肆無禮,踐約赴會的,本幫主全以客禮相待,你這廝不在名單,我們只有拿你當奸細看待。小輩休走,胡香主要教訓教訓你這目中無人的狂徒。」八步淩波胡玉笙身形展動,縱躍如飛的追了過來,也往花棚上一落。再看那人已經從西面的果林前,撲奔北面那段石牆。胡玉笙施展開一身輕功提縱術,追趕到石牆下,只見那人竟蹲在牆頭,如無其事的眺望。胡玉笙越發憤恨,這次相離切近,氣提丹田,施展「燕子三抄水」的絕技,「嗖嗖」的兩次騰身,全是沿著北面石牆,趕到第三次身形縱起,已猛翻上牆頭,距那人停身處已有三四尺遠。

  胡香主左腳一點牆頭,右腳往前一上步,喝聲:「小輩你接招吧。」左掌往外一撒,是「劈掌」,掌峰立著,用掌緣往敵人的右肩頭便切。那人往後一甩右肩,把胡玉笙的劈掌躲開。八步淩波胡玉笙手底下並非弱者,第一招一打空,倏的往回一撤左掌,身形也隨著往左一斜,右掌倏的打出來,卻是駢二指點那人的二目。這種「烏龍探爪」的手法,掌力非常勁疾。那人卻容指尖堪堪的要點到二目上,一聲狂笑,身形原式不動,倒著往牆頭上縱出去,依然落在石牆上,身軀穩若泰山。胡玉笙遞了兩手空招,敵人並沒還招,自己分明輸給人家。還幸喜敵人是往東北這邊下來,漸漸離著幫主住的淨業山莊遠了,不致被幫主撞見,栽個小跟鬥還不至在他人眼內。只是當時兩次輸招,實覺面上難堪!越發對敵人想下辣手,奮身追擊,一起一落,好似兩隻矯健的狸貓。那敵人連著退出六七丈去,忽的往斜刺裡一聳身,從石牆上往前面那座朱門內縱去。八步淩波胡玉笙喝聲:「小輩!你想往哪裡去?今夜你不說好的,休想再逃出去。」邊說著邊往朱門那兒追趕,只見那人身形輕巧的落到了朱門前,竟自回身說道:「我在下不勞胡香主遠送,咱們明朝會吧!」胡香主心想:「一出朱門就是青鸞堂的香壇,有浮沙陣阻擋著,任憑他多好的輕功,也不易逃開追緝人的手法。」遂叱喝聲:「小輩你真有本領敢和你胡香主到浮沙陣上較量一下?你想就這麼容易的逃出浮沙陣,那是妄想。」胡香主邊說邊追,相距朱門僅有兩丈左右,胡玉笙聳身一縱,已落到了階前,跟著再看那敵人已無蹤影。

  胡玉笙才待從正門闖出去,猛聽得頭頂上有人招呼道:「朋友別賣狂,你那浮沙陣有什麼稀罕,我們如履康莊,任意出入。朋友,要想施展你那身輕功提縱術,到這裡來咱們比劃比劃,叫你也認識認識,江湖道上多有能人,你胡香主這回也長長見識。」胡玉笙一抬頭,只見門頭上黑影一晃,竟順石牆往南飛縱出去。胡香主喝聲:「小輩,你敢在你胡香主面前這麼信口胡言,你是活膩了。」腳尖點地,騰身飛縱上石牆,追趕了過來。胡香主才順著石牆進出沒有六七丈,瞥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也就是相隔丈餘,起落之間,非常矯捷。胡玉笙因為眼前已有強敵,哪能再顧別處,只有腳下加緊,迅速如飛的眼看著已然追及,忽見前面敵人猛然停步轉身,胡玉笙恐怕有什麼詭計,遂也腳下略停,提防敵人或有什麼暗器。敢情前面敵人並沒有什麼暗器,竟自斜身向自己招呼道:「送君千里終須別,胡香主有什麼不服的,來朝見面自管施為,我們相見不遠,恕我不陪了。」這敵人竟自往石牆外縱身逸去。

  這一來胡玉笙不禁暗自慶倖,心說小輩你這是自尋死路,我看你還往哪裡逃?這位胡香主知道這石牆外,正鄰近一片亂石崗,並沒有道路。十二連環塢內所有內三堂,以及龍頭幫主所住的淨業山莊,全是防守十分嚴緊,半由人力,半借天然的險要。這天鳳堂到前面這段道路,除了明顯可以著足之地,只要稍形隱避的地方,不是暗中隱藏著埋伏,就是巧設機械的箭弩。鄰近青鸞堂的這段石牆,只有兩邊石牆裡以及石牆頭可以走得了,石牆迤南迤北,全是暗隱埋伏,或者不能著腳的險境。牆北是一片片的竹林在牆裡面,埋伏著連弩伏牆,石牆迤南卻是一片亂石崗,亂石如筍,一片片光銳如刀。漫說是夜間不好著足,處處危險!並且沒有活路,越走越危險。裡面盤環曲折,不易走到盡頭。即或能夠走到盡頭去,也是一片百丈懸崖,下臨險灘,若走上這種絕地,不退回來,豈非自尋死路。所以胡玉笙十分欣幸,敵人絕難逃出手去,精神一振,遂也跟蹤追趕下來。趕到追到敵人逃到石牆外的地方,胡玉笙不禁愕然!只見那敵人已經快似猿猴的飛登亂石崗,竟自如步康莊,如履坦途,往上一輕登巧縱,自己竟不敢再行追趕。

  只見那敵人忽的在亂石崗一停身,回身向這位胡香主道:「朋友,既已勞遠送,足感盛情,這十二連環塢竟有這些奇險幽秘之區,令人可佩。更蒙胡香主這麼厚愛,這麼放任我,不加禁阻,我只有拜領厚情,告辭了。」說罷立刻轉身,順著那亂石嵯峨的崇崗,如飛的馳去。胡玉笙嗒然若喪的順著這石牆返回來,自己掃興之下,更是懷疑:憑這種隱秘之地,連身居十二連環塢的人,全不能出入這種險秘之區,叫人實在難解。胡玉笙一邊思索著,來到柴門的頂子上,向外面看了看,這裡竟是青鸞堂的主壇。大廳後面,靜悄悄的萬籟無聲。兩邊的箭道矮牆上已有人埋伏,可是並不見什麼動靜,絕不象發現有什麼人從此出入。胡玉笙這次重返天鳳堂,並沒敢向一人說及。因為自己貿然闖入天鳳堂,原為心驚,敵人既然能夠飛渡浮沙陣,就全是勁敵,萬一真個被敵人侵入淨業山莊,也太栽跟頭了。遂想趕緊報告龍頭幫主,傳令全力搜索一下,哪知正趕上幫主收置本幫海底秘圖,自己貿然闖入,反倒險些觸怒幫主,面上無光,趕到從天鳳堂出來,就著練就的夜眼,能夠在黑暗中辨物,竟二次發覺更有多人出入浮沙陣。有人從此飛渡過去,浮沙陣畫的花紋,已經有好幾處變了原樣,可是如非細心留意,就是白天也不易發覺。

  八步淩波胡玉笙暗暗吃驚,知道寅夜間已有人挾絕技暗渡沙陣,深入本幫重要之地。本幫規戒至嚴,天鳳堂一帶平時任憑是多大名頭的江湖道來訪,只有在金雕堂青鳶堂延賓會客,絕不往裡請。就連本幫壇下各舵,也只一年到一次主壇,非遇本幫大典難得深入。此時既有赴會的強敵私入本幫禁地,能夠搜察著,一來保全鳳尾幫的威望,儆戒他們不得再存輕視之心;二來也可在龍頭幫主面前找回方才那點面子。哪知所遇敵人,武功卓絕,輕功提縱術竟有絕頂的功夫,自己以輕身術馳譽鳳尾幫,較量之下,相形見絀,竟被人家從容逸去。身為內三堂香主,若是當眾有這種情形,還有何面目再在此立足?所幸並沒有各壇香主撞見,自己情願吃個啞巴虧,在本幫倒是保全自己的臉面。這才決意回轉金雕堂,明早淮陽派西嶽派和龍頭幫主三雄相會時,自己暗中留心察看,究竟是不是隨他兩派赴會的人?胡玉笙打定了主意,繞到了青鸞堂的巨廳北牆轉角,才腳登月臺,一眼瞥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全施展登萍渡水的輕身絕技,順著南面輕如飛鳥,飛渡過去。刹那間,已飛身躥上了東南角的石牆。看那情形,前邊那人分明熟悉浮沙陣的面積度數,曉得可以著腳的實樁部位,輕車熟路,如步坦途,真是件怪事!他又哪知道除了赴會的一班豪俠之外,尚引出好幾位驚天動地人物,已深入腹地,待時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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