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鷹爪王在外聽這兩獵人一番話,無意中把五龍坪所遇怪人的行蹤摸清,敢情他就在這前面的鐵佛寺,綜合日間五龍坪自己與這怪人略試身手,與獵人所說的一切,看起來此人實非碌碌之輩。若是鳳尾幫的幫匪,也定是內中出類的人才,自己倒要跟他分個高下。略一沉吟,想到現在先不便驚動獵人。回身察看,見甘忠、甘孝還在巡風瞭望,遂向兩人一揮手,往正東指了指,甘忠、甘孝趕緊輕身飛落在石牆外。鷹爪王跟蹤退出獵人的石屋,來到外面,兩人想問問師傅怎麼樣?師傅在裡面窗前站了半晌,可有什麼發現!鷹爪王因為還有三、四幢石屋,散建在山坡一帶,低聲道:「不要多口,隨我來。」率著兩人撲奔那片高崗,鷹爪王身形展動,已越過兩人數丈。甘忠見師傅已越到頭裡,自己也想腳下加緊,得跟上師傅,免得又行落後,惹師傅不快。眼前正是—處石牆石屋,甘忠腳下一點地,騰身躥到石牆轉角,身形才一著地,就覺著腳下被絆的又往前一栽,踉蹌撞出數步去,拿樁站穩。方一回頭察看,瞥見二弟甘孝也是照樣的撞過來。甘孝武功稍差,虧得甘忠手疾眼快,一把將甘孝抓住。兩人不禁同時咦了一聲,明知是有人暗中戲弄,只是沒看出這人蹤跡來,哪敢妄行驚動堡主。可是空山寂寂,微微有一點聲息,也能聽出老遠去。甘忠、甘孝驚詫失聲,已被鷹爪王聽見,停步回頭。往這邊喝聲:「什麼事?」甘忠、甘孝還沒答出來,就在兩人立身處約有兩丈遠近一株古槐樹幹下,「哧」的一聲,竊笑似的,這聲音十分難聽。鷹爪王往回下縱身飛躍過來,腳尖才著地,突然頭頂上「唰啦」的一響,從上面象下雨似的,簌簌的落下一大片樹葉和碎樹枝子,同時,一條黑影從樹上飛出,疾如鷹隼的落在數丈外。鷹爪王也在樹頂上落下葉枝時,也飛身避開。趕到再看這條黑影,已沒入的暗影中。

  鷹爪王叱聲:「任你逃到哪裡,我也看看你的本來面目。」身形展動,縱躍如飛追了下來。只是那條黑影僅於一現,鷹爪王的輕功提縱術,已有精純的火候,竟沒追上這人的蹤跡,自己好生詫異?心說這可是怪事,難道這人的輕功,竟會比我淮陽派的以輕功絕技名震中原的燕趙雙俠還高麼?回頭看了看甘忠、甘孝,已落得老遠,這時倒先不管他兩人。向前路看了看,眼前就是一帶高崗,林木叢雜,這時借著星月之光,見鐵佛寺已然入目。鷹爪王遂把腳步略停,稍待甘忠、甘孝,廟中是否就是那怪人還未可定,連适才戲侮甘忠、甘孝的夜行人,也不能就認定也是廟中的一黨,這種地方必須慎重。工夫不大,甘忠、甘孝也趕到,鷹爪王吩咐兩人不要貿然往裡闖,這裡果如那獵戶所言時,那怪人定是這裡的瓢把子,頗是勁敵。我要先行察看明白了,你兩人只是緊隨在我身後,給我巡風瞭望,聽我指點行事。兩人答應著,鷹爪王已經騰身躍上了對面高崗。這時約在二更三點,這高崗幽靜異常,只有一陣陣的微風過處,吹得上面草木,「唰啦啦」作響。鷹爪王到了上面一查看,只見崗上是一片平坦的道路,翠柏蒼松,全是數百年的古樹。那座鐵佛寺,就在崗上正面,在夜色漾漾中,雖看不清晰,仗著從樹隙中漏進來的星月之光,依稀可辨。見這座廟宇的牆壁,多半殘破,可是形勢很是古樸莊嚴,想見是一座古刹叢林,當年必曾經過繁盛的香火。

  鷹爪王轉到山門前,見山門高大,朱扉緊閉。山門前,左右橫植著二十多株龍爪槐,看樹幹最少也在數十年以上。對面建了一座石影壁,鷹爪王輕身躡步,不著一點聲息,仔細察看四下裡,沒有一點動靜。枝頭宿鳥隱棲在樹頂子上,若是有人經過那裡,只要微發一點聲息,夜鳥極易被驚起,鷹瓜王先聽了聽廟裡沒有一點聲息,自己好生狐疑,看情形那個夜行人,或許不是怪人一道,自己先進廟察看過再說。

  想到這,腳下一點地,「一鶴沖天」騰身落在山門門頭上,往下一煞腰,先往四下裡察看察看。見這座古刹叢林,全廟黑沉沉的,頗似一座廢廟,鷹爪王向左右看了看,甘忠、甘孝才從東西牆翻上來。鷹爪王遂向兩人一擺手,叫兩人不要緊自往裡趟。自己卻騰身躍上東廡,腳點屋瓦,到了大殿上。再往後看,也是一片黑暗。鷹爪王更不遲疑,直翻過兩層殿宇,才見後面現出燈光。在二殿后是這座鐵佛寺的正殿,這座殿愈形莊嚴偉大,殿前是一丈五長、五丈寬的月臺,七級臺階。殿門是十二扇高大的朱紅格扇,只當一星半點殘餘的破網掛著,被風吹得時發異聲。殿裡也很深闊,殿中並無別的燈燭,只有正面的神座前,懸著一盞玻璃佛燈,燈上燃起一道碧焰。以那麼高大的殿內,只憑這佛燈一點光焰,陰森森,昏暗暗,佛燈後就是這座古刹得名的鐵佛。這座鐵佛高有丈許。通體烏黑,還是跌坐,雙手合十。下麵的底座,是用石頭雕刻成蓮台形。只這鐵佛的底座已占了七八尺見方,因離得較遠,看不清楚鑄的是哪位佛。佛座前是一架神案,上面陳列著伍供,這堂伍供也較平常廟裡的大了兩倍。

  鷹爪王身輕如燕的落在月臺上,先向左右看了看,左右的配殿更破舊得不像有人住,自己遂向殿中瞥了一眼往裡就走。突然見這殿內敢情不僅是供奉佛祖,在殿裡東牆下停放著兩具棺材,一口是嶄新的白碴棺材,另一具是黑色的。跟著一陣風吹來,吹得前簷格扇上的破紙,「吱吱」的發出一種悲鳴似的,那盞佛燈的燈焰,本就倏明倏暗,搖搖擺擺的顯得殿內格外陰森可怕。這時忽然一陣風撲進來,把那碧焰吹得縮小如豆,忽的燈焰又一長,趁著破紙格扇作聲,令人如履鬼蜮。鷹爪王雖是久曆江湖的武林健者,不信這些神鬼妖異,只是此時所履這種境地,也覺得鬼影幢幢。自己微一停步,不禁想起:自寄身江湖,又掌著淮陽的門戶,要這麼膽小愧怍、怕死貪生,倘叫敵人或是自己門下人看到,自己英名,那可真要掃地了。想到這膽子一壯,遂向裡走到那鐵佛座前,略看了看這尊鐵佛,頗為莊嚴偉大,不知這是什麼年代鑄得這麼大的佛像,實在是件偉大的功德。自己才一轉身,只聽那東牆下的棺材「哢喳吧」的響了一聲。以鷹爪王這種身份,依然一震。仔細向那兩口棺材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樣,自己趕忙收斂心神。對於棺材作響倒不怎樣害怕,對於廟中情形,可有些可疑了:「那怪人既然約自己到這裡來,無論他是這裡主人不是,應當在這裡恭候我較量,何況聽那獵人說得明明白白,這鐵佛寺已有江湖道中人坐鎮,並還令獵人供奉野獸,怎的現在竟如同廢廟一座,難道這匪徒們已然全撤退不成麼?越想越覺沒有那麼無恥的人,自己越想越覺可疑。他們如若真個走了還有可說,故意的設這種疑陣來搖惑我的心情,乘機暗算我也未可知。要不然何以一個人影不見呢?自己倒要察他個水落石出,不要被這匹夫捉弄了。」

  當時鷹爪王先就鐵佛寺前看了看這盞琉璃佛燈,雖則燈焰微弱,可是裡面的燈油卻滿著,似平有人新添過油的,又向東西兩邊看了看,西牆下空洞洞任什麼沒有。東牆下陳了兩口棺木,在北牆根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對燭臺,可沒有蠟燭,一隻碗算作香爐。在桌子裡邊倚著兩塊二寸多寬、五寸來長的木板,頗像木主供在那。鷹爪王倒要看看這兩塊木牌,若果是這裡兩個亡人的神主靈牌,倒可以看出他是何如人也。遂向這東北角上走來。這座佛殿地勢大,靠角落裡更加昏暗。這時鷹爪王已到了桌前,見這兩塊木牌上果然全寫著字,因為過於黑暗,看不真切。伸手把這兩塊木牌拿起來,在沒看清上面字跡時,已辨出不是亡人的神主,因為兩塊木胖上墨蹟寥寥,趕到迎著燈光一看,只見一塊上寫著;「你可來了!」一塊上寫著:「請君入木!」

  鷹爪王看了這木牌,驀的心裡一驚,心想這兩塊木主,分明有向我戲謔之意,我莫非已入他們圈套?這種佈置有存心對我之意,我不要著了他的道,先到後面看看,還有多少殿宇院落。想到這回身往殿外就走。剛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身後一聲暴響「呼喳」!鷹爪王霍的回身,忽見那兩口棺木的棺材蓋,倏的抬起頭來,隱約似見每具棺材裡有兩隻胳膊伸著托起這棺材蓋。鷹爪王雖是成名的俠義道,歷來不信鬼神妖異,可是此時親眼目睹這種情形,也有些莫名其妙。雖不肯驚懼逃竄,也是悚然變色。跟著忽悠悠這兩具龐大的棺材蓋,已經被完全托起,棺中的兩個死屍,也赫然入目。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這口白碴的棺材裡的死屍,竟是白天那個怪人,依然是白天見的那種衣服神色。那黑色棺材裡的死屍,卻是年歲不大,約莫三旬左右。衣著也是平常人的衣服,僅僅臉上滿布著灰塵。鷹爪王眼前見到這種驚心動魄的怪事,這才要施展淮陽派的絕技力鬥凶魔,鐵掌戰雙煞,群雄齊聚雁蕩山,掀開與鳳尾幫展開激烈鬥爭之序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