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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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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英把驢放走,自己從那樹林中出來,向那鎮甸前察看。那女屠戶的花驢,尚在鎮甸前的曠地裡啃青。夏侯英驀地又變了主意,遂緩步來到了鎮甸前,見這溜驢的孩子年約十三、四歲,很是精神。夏侯英來到他面前,向這孩子說道:「喂!借光,請問這裡叫甚麼名字?這離著那雁蕩山五龍坪有多少裡?這裡有店麼?」這個溜驢的孩子把夏侯英看了看,答道:「我們這裡叫鳳凰屯,這裡要到五龍坪可繞著遠了。這裡這股子道,不是奔五龍坪的,是奔北嶺的,離著不過六裡多地吧!還是按著江灣子算,要是走直線,也不過四、五裡地吧!」夏侯英一面聽著話,信手撫摸著這頭小花驢,向這溜驢的孩子又問道:「這頭驢真夠樣兒,腳程一定慢不了吧!我看一天准能跑三、二百里吧T」這個孩子道:「我不知道,這頭驢不是我的,我哪知道它能走多快?客人你要住店我領你去,准保店家不欺負你,不和你多要錢。」夏侯英道:「我現在不想住店,我是想到雁蕩山找人,回來再在這兒落店。兄弟你知道要是奔分水關從哪裡走著近呢?」這溜驢的孩子道:「哦,客人你不在我們這鳳凰屯住店,你到山裡找人。這分水關麼?不錯,有這麼個地方。」夏侯英一聽他知道,十分高興,忙問道:「這分水關在哪裡?」溜驢的孩子道:「不知道。」夏侯英怫然道:「你既說有這麼個地方,怎麼又不知道!這真是笑話了!」這溜驢的孩子道:「我是只聽說有這麼個地名,沒去過,怎麼會知道在哪兒呢?客人你別見怪,你可以再向別人打聽啊!」夏侯英忙陪著笑臉說道:「兄弟你別怪罪我,實因我找人找不著急的,這個分水關一定是山坳裡的小地方。兄弟你這匹驢是給誰放的?」這溜驢的孩子道:「我是專在這鳳凰屯給來往的客人們看著牲口的,照顧車輛,扛個行李。客人們喜歡了,多賞我幾文,沒有零錢,我白給他忙合了也絕不訛人。所以這鳳凰屯一帶,提起何小辮來,車船店腳沒有不認識我的。我從來沒辦錯過事,所以多貴的行李,多好的牲口,也敢交給我。這頭驢是一位堂客的,人家在迎春坊酒館打尖,叫我給溜驢。只這一個主兒,就有一吊錢的賺頭。」夏侯英點頭道:「別看你年歲不大,居然這麼口齒伶俐,我打攪你這麼半晌,這有二百錢,送給你吧!」這放驢的見夏侯英問了幾句話,就送給自己二百錢,喜歡得眉開眼笑,接過錢去,謝了又謝,忙向夏侯英道:「客人,你這可多費心了,你到那邊酒棚喝碗米酒。那座竹棚,是我叔叔的,我請客人你喝兩碗,歇歇腿吧!」 夏侯英暗暗的用鋒利的小刀子把小花驢的肚帶割斷,估量著,只要上了驢,走不了一裡,就得斷。並且給割的只要一掙斷了,准成兩截,絕不能將就著再用。夏侯英這才含笑道;「兄弟你不用客氣了,我倒是想到酒棚裡吃茶,你不用管了,好好給人家溜驢。這頭驢很值錢,你給人家弄跑了,你可賠不起人家的,你去吧!」 夏侯英把小孩子打發走了,自己走向鳳凰屯的鎮甸口,向那三座酒棚裡張望,見靠鎮甸口迤東一座酒棚離著鎮口稍遠,又有布帳子垂下來,足可以隱蔽著自己的身形。在那裡等這女屠戶陸七娘,她進鎮甸不進鎮甸,自己足以監視著她。夏侯英走進這座酒棚前,這種酒棚也可以說是茶棚,因為是茶酒兩賣,在擦抹乾乾淨淨的桌上擺著一排酒碗,裡面是一色的米酒。圍著案子是幾條長凳,在案子那邊擺著十幾隻茶壺,案子旁邊擺著一隻爐子,上面燉著一柄長嘴的紫銅壺,裡面的水沸的熱氣騰騰。夏侯英來到這茶棚前,向長凳上坐下。這酒棚賣酒的,忙問:「客人是吃茶吃酒?」夏侯英叫泡了一盞碗茶,自己一邊吃著茶,一邊向賣茶的搭訕著。這次已學乖了,知道打聽這分水關,絕難得到實言相告,遂從閒話中向這賣茶的試著探問。這時酒棚裡又僅是夏侯英一人,夏侯英遂藉著進雁蕩山的道路,四面是否全有進山的山口?那賣酒的卻只把五龍坪和東北道說了。再提西面上,賣酒的就把話岔開。夏侯英故意問道:「聽說西峰一帶景致好極了,只那夕陽反照,楓樹嶺映成數裡紅雲,遊山的趕到太陽落時,看那奇景才好呢!我聽朋友這麼告訴我,我恨不得一天就趕到了,好開開眼。並且我那朋友,還說雁蕩山山勢很是險峻,後山野獸也多,唯有西峰一帶最好,山道平坦,峰巒重疊,全有磴道,直到山下,全是平坦的農田。我這次來找這朋友,在這裡待長了,一定能多見些市面了。掌櫃的是這本地人,知道的一定詳細,我打算從西峰進山,勞駕,請您指示指示吧!」 這賣酒的沒等夏侯英說,鼓掌狂笑道:「客人,你被你這朋友騙了,你不要信他。這雁蕩山不錯是本省有名的大山,上面景致好,出產也豐,只是客人你說的這西峰的情形太不象話了。進山數十裡,就屬西面險峻。並且還告訴客人你,這西山一帶接連著數裡寬的江面,越是沿著山根下,盡是一片片的江葦密佈的港岔,漫說是陸行的客人到不了山根下,就是船隻也到不了山根下,客人你就知道那一帶的情形了。那分水關是有名的險地,凡是這一帶航船沒有不知道的,全是遠遠躲著走……」 賣酒人才說到這,又有一個短衣漢子,亦足散著褲筒,穿著一雙草鞋,是中年模樣,在案子前邊落坐。賣酒人竟把話咽回去,不再提這雁蕩西峰一帶的話,忙著給這漢子滿了一碗米酒。夏侯英聽得這賣酒的透出了分水關的所在,大半在西峰一帶,這一來可以省了許多麻煩,只要踩明瞭分水關所在,鳳尾幫安窯的十二連環塢也可以查出了。此人既將分水關的座落說出了點眉目,似乎知道的十分詳細。遂問道;「掌櫃的,這分水關想是就在西山腳一帶了?」那賣酒的淡然說道:「客人,你是起早走,那一帶絕走不到。你只順著這趟道走,全是平坦的道路,何必再自找吃那崎嶇道路之苦呢?」說到這,臉上的神色很是難看,帶著不願意搭理的態度。 夏侯英明白定是與這才來的水手有關,不敢提分水關三字。自己空有地理圖之名,敢情差的多!自己以為跑過十幾省,比別人經歷的地方多。其實以中原之大,縱橫萬餘裡,偏僻之地,莫說是認的,連地名全叫不上來,往後趁早把這個綽號去掉,倒可以少栽些跟頭。低頭思索之間,忽的瞥見女屠戶陸七娘從迎春坊出來,站石臺階上向那溜驢的何小辮一點手,何小辮把驢給牽到面前。陸七娘似乎掏錢給了何小辮,隨即牽著那匹小花驢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似乎找尋甚麼,跟著飛身上驢,向鳳凰屯內走去。夏侯英心想:「我放你出去二裡地,要叫你逃出我的手去,我就枉是男兒漢了。」自己也趕緊付了茶錢,離開酒棚。怕酒棚裡看著動疑,從容的走上老遠的,腳下才加緊,急進了鳳凰屯。見這鎮甸上也很繁盛,做賣做貸的,也全在這趟街上。 夏侯英無心看這街上繁盛的景象,經過了兩家店屋門首,全有店夥站在店口兜攪生意。夏侯英行經第二家店房門口,就見一個店夥迎著往店裡讓,滿臉堆歡的說:「客人還是在鳳凰屯落店,不是我們硬招買賣。客人若是游山,現在去了,到了山裡,已是日沒,那裡沒有歇宿的地方,還是得回我們這裡。您就說不是遊山,往下站趕,更不相宜了。這鳳凰屯往下一站邊家鎮,還有五、六十裡,您又是走山道,哪能連夜趕這種路呢?」 夏侯英見女屠戶的蹤跡已渺,心中一動,我別太大意了,遂向這兜攪生意的店夥道:「你說的話很對,我是正想在這兒落店,只是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堂客哩!夥計,你看見騎一頭花驢的堂客了沒有?我有事略一耽擱,她頭裡下來,定規是在這裡落店。」店夥忙答道:「不錯,有這麼位堂客,也就是剛從這裡過去不大工夫,這會兒大約也許沒出這趟街吧!」 夏侯英道:「這就是了,原定規的是到鳳凰屯這兒看望個朋友,再到雁蕩山遊逛兩天,好啦!我們回頭住你這兒。」說完,不再等夥計答話,緊走下來。雖是不能疾馳飛跑,這種慢中快的步眼,也較平常人快得多,工夫不大已出了鳳凰屯。屯外是很空曠的田野,見雖也有幾處小村落,來點綴著這荒涼的野地,但是每個小村子全不過二、三十戶人家。有的竟是傍著農田,一兩戶鄉農,編茅為屋,舉家來看守廣闊的良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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