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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夏侯英冷然笑道:「我看你真正是半瘋,你既然是一番好意,給我判吉凶,咱們有言在先,你說的對,回頭我敬你三杯酒;若是信口胡言,我也不白了你,我要打你三拳,我看你還是別找著難看了。」胡半顛哈哈一笑道:「這倒是奇聞,相土要是挨了打,倒是開有相人術以來的奇談了。我看朋友你還要力除強暴,多學謙和,免得早蹈危機。朋友你的印堂暗淡,定有凶災;山根塌陷,終身碌碌風塵;眉骨卓立如刀,難逃兇殺纏身,不過你要心田秉正,自能化險為夷。君子問禍不問福,我是直言無隱,朋友你信不信的由你了。」當時這術士一番話,說得夏侯英頗有些動容,遂問道:「那麼依你這麼說,我大約壽命也難以延長了。」術士道:「我倒沒敢那麼妄斷,朋友你好在地閣豐盈,福壽之征,語聲帶韻,按五行又合水局;你氣色合木形,聲色相生,所以遇到多危難的地步,尚有解救。相法上說,一官成有十年旺運;一府成,有十載豐祥。仗著有這兩層,破解了不少厄運。只是眼前的幾步難關,實難避免。你要事事不貪功冒進,不履險蹈危,還能保得不致有大失閃。朋友我言盡於此,是否應驗,往後看吧!」

  這時鷹爪王酒已用到恰好,夏侯英醉眼乜斜,一邊細細思量胡半顛的話,一邊想到自己的遭際,果然不差。從十七、八歲飄流至今,真是九死一生,這相士頗有些個本領,當時正是信是疑,那相士胡半顛站起來淨面漱口,堂倌只遠遠的伺候著,把樓下的夥伴叫上兩個來。安心遇到了這術士胡半顛一胡攪時,就三個人一齊上前打他。本來茶房酒肆的夥計們,有幾個是省油燈?方才吃了虧的夥計,非想報復不可。

  夥計見這術士已吃完了,遂向前給他算帳。胡半顛吃了兩吊二百錢,哪知胡半顛竟自一翻眼皮道:「先給我記帳吧!」那夥計一聽,不禁笑道:「什麼?記帳,你這是成心跟我們開玩笑哇!爺台,您看這已快到午飯時,跟著就上客了,我們沒工夫跟您玩笑,趕快給錢吧!」胡半顛把眼一翻道:「望江樓夥計真個與眾不同,怎麼我跟你說的明明白白,你反倒裝傻?你怕耽誤工夫,我也在你們這呆不起啊!」說著就要拿那布招牌。堂倌立刻把面色一沉道:「爺台,你這可是成心擠落人。我們跟你素不相識,吃喝完了,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麼『寫帳』兩個字,你琢磨著有這麼容易的事嗎?紅口白牙的,吃完了不給餞,要全這麼著,掌櫃的連老婆孩子賠上也不夠,趁早給錢吧!你想白吃我們,那算妄想。我們這兒憑血本賺錢,給你記帳倒容易記,我們往哪兒找你去?」胡半顛道:「夥計,你這可是不開眼!我胡半顛雖是走江湖相士,可是哪一年也得在這望江樓作幾個月生意,難道我為你們這兩吊錢把這個大碼頭的路子賣了嗎?你要說我不給錢走不了,那麼我就住在你們這,你管飯,我倒省事了。」夥計一見這胡半顛竟要撒賴,彼此一使眼色,往前湊著說道:「你這叫破著不要臉了,你身上沒穿樹葉,沒錢剝衣裳,痛痛快快拿錢吧!」這個夥計心裡想著方才的碴兒,立刻向前一湊,一揚手,說了聲:「你太不要臉了!」竟照著相士臉上打去。胡半顛一偏頭,堂信一掌打空,人已不見,就覺著背後生風,被人按了一下,隨即撞在桌角上。那兩個夥計撲過來,一齊動手。這時樓—上一共有三撥飯座,見堂倌要群毆相士,未免站起來要過來攔阻。那胡半顛如無其事的,向座上的客人道:「趁早少管閒事,誰勸這夥架,准可跟著打人命官司。」

  這三個堂倌竟自惡虎撲食的撲上來,這個一拳,那個一腳,可是這胡半顛身形飄忽如風,這三個堂倌哪會摸得著他一指?反倒你撞我一下子,我撞你一下子,自己跟自己亂碰亂撞。只這兩丈數尺寬的走道,胡半顛好似置身廣場裡。雖有三個堂倌圍攻,依然進退從容,嘻笑著挑逗,把三個夥計轉得暈頭轉向,全冒了汗。

  鷹爪王高坐座頭,撚須微笑的看熱鬧,這時夏侯英可有些看不過,遂一推坐凳站了起來,厲聲說道:「相好的,吃完了人家還敢戲耍人家,你也太橫了!」夏侯英往前一縱身,欺到胡半顛身旁,往外撒招就打。夏侯英哪又知道此人是鳳尾幫中有數的人物,假扮相士,有意戲耍,把望江樓鬧了個地覆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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