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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第三十九回 金針續命香閨少女洗汙名

  萬柳堂雖明知道妖道積怨什深,定要用陰毒狠惡的手段報復,可是所放心的是這惡徒已被自己點傷了穴道,內氣已傷,百日內不能再聚精氣,所以他縱想報復,也得在百日後。那時自己十二連環塢的事也可以辦完了,總可以趕回歸雲堡應付此賊,故此沒把妖道放在心上。

  當時他忙趕回中和鎮,仍到陳宅。這時那陳風岐也正在細問婢女小菊夜間經過情形。陳風岐雖是對於女兒已存了輕視之心,減卻了疼愛之意,可是經過了續命神醫萬柳堂的一番解說,心裡已不似先前那麼固執成見。自己年過半百,膝下猶虛,只此一顆掌珠,自己哪會不疼愛?及聽這位萬義士相助,要給女兒治療病魔,自己哪會不欣慰萬分。只為這位繼配的夫人,對於萬柳堂所說的話十分不快,自己雖是喜歡,不敢形諸辭色而已。

  當下把萬柳堂請進了書房,陳風岐此時是只有叩求萬柳堂慨發仁慈,搭救女兒湘姑,能夠把孩子的病治好了,不僅他終生感戴,就是他陳氏泉下先人也感恩不盡。續命神醫萬柳堂慨然答道:「老兄不用介意,也不用客氣,我既然允許為令嬡治療此病,豈能再行袖手。萬某既擅此術.要盡我全力,為令嬡治療。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我歷來待人接物只知推誠相與,不會虛與委蛇,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我給令嬡治療此病,必須請尊夫人自始至終,叫她親眼目睹。因為含沙射影,亦足能致人死命,悠悠之口,更是難防。令嬡是已被汙名的人,大約尊府上除了跟她情同姊妹的婢女菊兒,相信她這是孽病,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憐憫她的處境。陳老兄不要以為我這不速客,夙無一面之識,全系揣測之辭。不過你久而自知,我的話絕沒有意氣用事。叫尊夫人眼看著我把病給治了,是胎是病,是她親眼目睹。她是尊府上的主婦,將來由她口中可以為令嬡辯白以往的冤枉誣衊,老兄以為如何?」這位主人翁陳鳳岐不禁臉一紅,點點頭。萬柳堂又說道:「令嬡的病治下來之後,身體反倒要較現在軟弱了。縱有藥餌維護,也得三十多天才能起床,在恢復體力期中,她的安全,要你這做父親的負責保護。我萬柳堂既已發了朗言大話,我定要還你個清白女兒。我是怕在我已把她的病治好了,再遭了奸人的毒手,我枉費了一番心血,令嬡更是含恨以終,我豈肯甘心。請你老兄知會府上所有的人,在湘姑娘身上小心照看,倘若有什麼差錯,我那時翻險無情!不論是誰肇禍,我是有一個宰一個,尊府上誰也別想活了。」

  萬柳堂說到這,威風凜凜,令人望而生畏。這位宅主陳鳳歧唯唯應承,萬柳堂還是十分認真,絲毫不肯含糊,立刻催著陳鳳岐向闔家吩咐,不得忽視。陳風岐無奈,只得向家中上下人等,鄭重的囑咐了—番,自己才又進書房。萬柳堂見陳鳳岐進來,遂站起來,向陳鳳岐道:「老兄事不宜遲,請你這就領在下到令嬡房中,診治她的病症。陳老兄還有什麼說的沒有?這不當著令嬡,盡說無妨。」陳鳳岐道:「萬大義士,你就大發惻隱之心,給小女治療這身冤孽吧!我陳鳳岐並非是真個沒有父女之情、天倫之義,我雖是一個出身行伍,作武官的粗人,對於賢愚好歹還分得清楚。我實有不得已之苦衷,還望萬大義士擔待。」萬柳堂點點頭道:「好吧!老兄!你只要明白你的不是處就是了,咱們到後面去。

  主人陳鳳岐親自拿了燈籠在前引路,來到跨院內。婢女菊兒跑出屋來把主人手中的燈籠接過去,把這二位迎到屋中。這時屋中靜悄悄的,萬柳堂和主人陳鳳岐落坐之後,向菊兒問道:「你看這半晌她怎樣了?」菊兒道:「老爺放心吧!姑娘這半晌很好,只不過精神疲倦,沒有別的病了。」萬柳堂點頭道:「好。」自己隨即站起來,把桌上殘燭拿起,來到床前,用燭光照著,仔細看了看,不禁連連點頭,心裡暗暗高興。知道這位湘姑雖是病勢非輕,可是自服了鐵扇散之後,只一個多時辰,見姑娘氣息勻和,面色從焦黃中透出些紅潤來。按這種情形看來,她的病雖是沉重,氣血未枯,還可以著手,乃退回來坐在陳鳳岐的對面。

  不一時湘姑的繼母到來,萬柳堂卻絕不再和她敘談。遂令菊兒把湘姑喚醒,立刻就著榻上給她診了脈息,向陳鳳岐夫婦道;「我看令嬡這種病象,在沒有種下這種病之先,雖是形同好人,她的氣血必虧。女子以氣血所主,氣血不足,肝木失滋潤之力,致使肝火易動,憂鬱日久,病根遂早潛伏。適值月經來潮,忽為憤怒一激,氣截經血,失去新陳代謝之力,聚而成痞。這種病的徵象,極易混淆。這種病若是憑藥物治療,雖也能奏效,不過非一時能見大效,至少五,六十劑藥,始能收效。我這種治療要使她當時收效,不過可得在息養期中,經過百日,方使她慢慢盡愈。不過我這話說得未免過狂,難免令人懷疑,能否順利的治好了,要看她個人的命運吧!」萬柳堂說到這,令菊兒把湘姑的衣服整理好,叫湘姑得仰面臥好。一個姑娘人家,當著生人,這麼不規矩的躺臥,殊非當姑娘人所宜的,不過歷來病家是不避醫生的。菊兒服侍著姑娘躺好,萬柳堂把金針取出來。這種隔衣認穴錯非有真傳有實學的不能擅動,隔衣認穴,失之毫釐,謬之千里,認不准穴道,不僅治不好病,還許把人家給耽誤了。

  萬柳堂實有過人的聰明與精純的火候,自己從點穴術中精究穴道運行臟腑之理,與生克制化之機,故此對於人身穴脈也探討的確切。此時默查過病源,認清了穴道的部位,先在「關元穴」上下了一針。這一針是先把病人的中氣凝聚住,又在「太乙穴」、「氣海穴」各紮了一針。這才用四枚最大的金針,連續著在「歸來穴」、「陰交穴」、「氣沖穴」、「下脘穴」紮上針。他用好了針,急忙把沒有用的金針收起,轉身向陳夫人道:「這可得請陳夫人給照看著了,連菊兒全要當心看著姑娘。在半個時辰裡,姑娘臟腑裡要是有了響動,那是已把病治動了,少時必要排泄下來淤血雜塊,可千萬別叫姑娘動轉。在這些淤血下來之先,或者更要疼痛難耐,夫人可要看住了姑娘,不要把針掉了,這是最要緊的。」萬柳堂囑咐完了,立刻躲到前面書房去等候。

  這臥房中果然把個義婢菊兒嚇著了。不到半個時辰,湘姑腹中咕咕的連響了兩陣,眉頭一皺,睜眼看了看。菊兒忙湊到湘姑的臉旁問道:「姑娘,怎麼樣?敢是腹內有些震動麼?」湘姑在枕上點了點頭,又往旁看了看,見繼母尚在這坐著。在先萬柳堂說話時,自己正在睡著,所有萬柳堂吩咐的話全沒聽見,此時,見繼母坐在身旁,遂向菊兒道:「我覺著內急,覺不出是大解小解,怪討厭的,請夫人歇息去吧!」菊兒聽了,心想:夫人倒是早想走,她的心裡不願意在這呆著,只是哪由得了她呢!遂低聲向湘姑道:「姑娘,你沒聽人家萬老義士囑咐了嗎?你現在身上的針還沒起下來,不能動轉,你就是大小解可千萬動不得,隨它去吧!誰叫身上有病哩!只要病能好了,怎麼全得忍耐著。夫人更不能走,這乃人家萬老義士的囑咐,姑娘,你還不明白麼?」

  方說到這,姑娘一陣肚腹疼痛,低聲「哎喲」了一聲,肚子裡一陣響動,疼得幾至不能忍受。菊兒見她竟自有些不能忍耐疼痛,兩手竟要去按肚腹,菊兒忙招呼著夫人把湘姑的兩手按著。湘姑覺著一陣劇疼,「哎喲」了聲,面色一變。菊兒和夫人,見湘姑腹上的金針一個勁兒的顫動,好似針尖處被什麼撞動。這主僕二人全是女流,嚇得按著湘姑的手,也隨著哆嗦起來。就在這時,湘姑把眼一瞪,說了聲:「菊兒,你……你看我下身……怎麼……」說了這聲竟自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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