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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第十九回 義俠兒捨命拒淫孀

  萬柳堂看到女賊那種淫賤情形,怒憤填胸,就要動手。忽的想到這是師兄的愛徒,倒得看個起落出來,只好按定怒氣,趕到再察看時,見司徒謙已然醒轉。他抬頭看了看,見屋中的情景,似現茫然之色,眉頭一皺,開口喝叱道:「啶!你們這群匪党全是鬼魅行為,只會使促狹,我司徒謙雖落在你們手中,絕不甘服。你們既然口口聲聲說是我們淮陽派與你們有不兩立的梁子,你有膽量就給你小太爺個痛快,你要敢折辱你小太爺,我可要口出不遜了。」那女賊聽著並不動怒,一手扶著桌角,右手輕輕往司徒謙的肩頭上一搭。臉上紅撲撲的,春意已濃,手卻依然著實的按著司徒謙的肩頭,方要發話,司徒謙猛一晃肩頭,把女賊的手甩掉。

  女賊「呦」了一聲道:「你瞧,年輕輕的這麼大性子,你這麼不識好歹,我可惱了。你別錯想了,我是可惜你這麼年輕,好容易練就一身本領,在江湖道上亂闖,知道遇上甚麼主兒?象今夜你這點命就算白拾的,若不是我趕到,你的命早沒有了。你大概不認識末後跟你動手的那個人吧?他就是江湖上威震西北半邊天的迫魂叟酆倫酆七爺。小夥子你既身入武林,一定知道,追魂叟的對頭,有幾個逃出他手去的?這是小夥子你家門有德,一步被我趕上,把你從虎口奪回來。怎麼我救人倒救出不好來,照你這樣還有好人走的道麼?小夥子心眼放寬了,我絕沒有害你之心。我問你話,你只要好好答對我,我—定放你們走……」司徒謙似乎聽得不耐煩,截著這女賊的話,說道:「你不用花言巧語,你真有救我們之心,從老賊手中要過來就該把綁繩一放.我們感救命之思,定要圖報。可是你從那老賊手中把我們要過來,既不殺,也不放。現時夜靜更深,我也不知你把我弄到甚麼所在。你應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管你居心怎樣,你也得避點嫌疑。不怕你著惱,你把我師兄押在別處,是何居心?我司徒謙實在不懂。」

  那女賊噗哧一笑道:「小夥子,你這麼老誠、正直,越發叫我喜歡了。小夥子,你別不說理,我與你素不相識,不過我是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救你不死于酆七爺之手。可是你們全是一身的本領,非比常人。我無論怎麼模糊,也得把你兩人的出身來路問明才敢釋放。小夥子不用往別處想,你倒是貴姓,你師傅可是淮陽派的掌門人鷹爪王麼?」女賊這一問,那司徒謙真有些惶惑不寧起來。但是一想到中途遇賊,被誘被擒的情形,斷定這女賊絕不是好人,更沒安著好心。她既口口聲聲說是她是全出於一時側隱之心,我倒要忍住火性,探她的真意,遂冷笑一聲道:「好,你既是一片婆心,我倒屈枉了好人。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司徒,單名一個謙字。我雖不是鷹爪王的弟子,卻是他老人家的徒侄。我師傅是乾山歸雲堡續命神醫萬柳堂,我那師兄是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的女弟子修性,大約你也是鳳尾幫的部下了。」這女賊乍一聽司徒謙報出萬字來,面色一變,旋即回復常態,依然從容不迫的點點頭道:「好小夥子,這才不愧是名師之徒。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無名小輩,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既然敢說實話,我也不能再騙你。不錯,我正是鳳尾幫的部下,我忝掌著西路十二處總舵的糧台支應。論理,現在淮陽派,西嶽派,跟我們風尾幫已結下不解之仇。我們已接到總舵龍頭香主的轉牌,只要是淮陽西嶽派遇到我們手下,全要便宜處置,不得走脫一人。小夥子,你想今夜遇到我們手中,你休想再活『只是我屠戶陸七娘最愛有橫勁的少年,小夥子你跟我這也是緣法。這些年我可沒少料理了跟我們鳳尾幫為仇作對的,要不然一個女流,哪能有這難聽的綽號。今夜我從小夥子你這破破例,我破落個違反幫規,得財賣放,保全你們兩人的性命,免得年輕輕的落個橫死,家中白髮雙親,白把你巴結成人,豈不把你一家骨肉全疼死?可是你也得想想,我破出死去救你的命,圖的是甚麼?我陸七娘在江湖道上混了這些年,依然是憐仃孤苦,無依無靠。如今遇上了你,好似五百年前冤孽,再也放不下。你只要能不昧良心,跟我同享快樂,擔多大風火,我一人搪,不與你相干,你只不變心,我陸七娘情願隨著你洗手,絕無留戀。小夥子,怎麼樣?但憑你一句話吧?」

  司徒謙惡狠狠「呸」的啐了女屠戶陸七娘一口道:「你一個女流,競這麼不顧羞恥?我司徒諾是堂堂俠義的門徒,豈能作這種下賤無恥的事?你趁早給你小太爺個痛快,我要皺一皺眉頭,算不得俠義道的門徒。」

  陸七娘被司徒謙這麼罵著,絕不動怒,笑嘻嘻酌說道:「你即是俠義道的門徒,可不能不講理。大丈夫講究恩怨分明,我與你素昧平生。你已經落在仇家之手,我從虎口裡把你救出來,就是鐵心人也要知道再生之德,不能不報。你竟這麼無情無義,叫我太覺寒心了。年輕輕的不要這麼沒良心,你這麼不識好歹,那可怨不得我女屠戶心狠了。你白白把命送掉,豈不可惜?還是聽良言相勸。你只要跟我同心合意,我索性成全你。我即日洗手綠林,從此改邪歸正,絕不再為非做惡,情願在續命神醫萬大俠面前,對天盟誓。我破出落個背叛風尾幫,連票布當著你師傅一燒。我這條命完全算交給你們師徒,小夥子你這該懂的,叛師背教,犯了十不赦之罪,凡是風尾幫的門下,就是我的對頭。我對你還會再有二心麼?小夥子,你不要誤會我陸七娘過於下賤,我不過是深覺從前失身綠林,沒遇著好人,所交接的盡是些下流淫棍,以致我身敗名裂。這次我一心向上,只盼你能夠跟我真心,我縱然死在你手裡也瞑目了。」

  司徒謙眉頭緊皺,恨聲說道:「任憑你說得天花亂墜。我這顆心比鐵的也差不了多少,你趁早另打主意,我司徒謙明人不作暗事,現在我與你們鳳尾幫已誓不兩立,只要我一得了手,我可絕不留情。你這份苦心,倒是叫人看著可憐。我勸你別這麼糊塗,你放我不放倒是小事,我師傅這是沒得著資訊,若一得信,必然趕來救我。就憑你們這一班賊黨,除你們也不過一舉手之勞。你不殺我,我司徒謙得了手可絕不留情我把話說在頭裡,我不願落忘恩負義之名。至於那寡廉鮮恥的事,慢說我司徒謙不肯做,我也不敢做。我們淮陽派門規至嚴,貪淫好色者死而無赦。我恩師嫉惡如仇,門下焉敢稍背師訓!我勸你趁早死了這股子心。我司徒謙頭可斷,志不可奪。話已說明,殺剮存留,任憑你吧!」

  萬柳堂聽到這裡,不禁點點頭。自己深幸這個徒侄居然能夠謹守俠義道的規戒,不貪淫,不好色,不枉受我淮陽派辛勤教誨——我王師兄把一身絕藝傾囊相授。只是這小子倒會避重就輕,他不說是王師兄的弟子,以滅敵人仇視。

  這時,忽聽那女屠戶陸七娘又媚聲媚氣說道,「喲!你怎麼說起這個來?難得你還是名震江湖續命神醫萬柳堂的徒弟,出言竟這麼不檢點了。我陸七娘雖不是甚麼名門閨秀,十五六的大姑娘,可也是女流,哪能那麼臉大,沒羞恥?我所說的拿你做個終身倚靠,不過是團為我既然—心洗手之後,背反鳳尾幫,叛幫背教。你不會不知道,只怕暗中想除我的定然大有人在,我縱然有一身本領,也恐怕非落在他們手中不可。所以我想好歹有個靠山,教我不致慘死他人之手,我自恃對你有救命之恩,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只有倚靠你做個近人。我想你們行俠仗義的人,絕不能阻人為善。難道你竟學那俗淺的人,以這些小節令我失望麼?我陸七娘雖是女流,絕不能說了不算。我既已許了放你,哪能反復?可是你這小夥子可別栽給我們女流,把綁繩放開,你要是一跑,可算不得俠義道的門徒。」

  這時司徒謙看了看這女屠戶陸七娘,隨即向陸七娘道:「你果然口能應心,我司徒謙豈能不自愛?我倒要領你的盛情了。不過咱們有言在先,你若肯回心向善,你須跟我回歸雲堡,面見我師傅,你得呈交風尾幫的海底票布。我師傅見你真心洗手,他焉能不幫助你脫離惡魔之手?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我豈能反悔失信於你?你要是不信任我司徒謙,就不必放我,信任我呢,就請你慷慨釋放。我不能把續命神醫萬老師的威名,一塊扔在這。」說到這.遂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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