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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那時才竭誠向這簡老當家說出,他少公子並非不治之症,不過治起來,先要用藥把他正氣扶起來,提起命門真火。然後再用金針和灸法,把筋骨風邪散出來,經過一百天的培元固本,強筋壯骨,總可以把這種痼疾盡除。只是我看是看透了,至於真能著手成春不能,我還不敢太自信了。咱們治著看吧,我在他石猴驛一住半月,藥治到第十五天上,居然能夠應驗了我所預料的徵象。我遂在第十六日的晚間,跟這位簡老當家的訂定了,在當夜針砭,從行針到起針,要有常人守護,並且不得隨意喧嘩嘈雜。並且從施治時起,面前不許有人,可又不得少了人,需要一呼即至。在施治時,無論有什麼大事,不得牽動我的心神,必須我治完了才能跟我接話,我也就好離開病人了。」

  簡封老當家的,心目中只要能把兒子的病治好,莫說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就讓他再難上百倍,他也情願照辦。簡老當家的,把他兒子住的養病之處全派人安置好了,應用的藥物也全備齊。萬柳堂竟從日落前起,守在這位簡少公子身旁,不時的摸他的脈息,直耗到起更,萬柳堂遂令侍候的人把藥石針灸,全給放在手下。萬柳堂遂一手把金針拈起,用敏妙的手法,照著這位簡少公子的脊骨第十三骨節「玄樞穴」,與「太谿穴」全紮上金針,跟著在第十六脊骨「陽闊穴」,又把兩足的總穴「明穴」跟「至陰穴」全用了金針,又在「命門穴」、「夾谿穴」、「竅陰穴」,全按穴紮完了,又把雷火針跟灸法的艾絨子,全按著病情徵候配合好了,把「命門」施用「雷火神針」,把兩足的「泉湧穴」全用灸法,把艾絨子和藥末燃起。這種按穴道用金針和灸法,真有不可思議之功,其應如響。

  這種金針紮入穴道裡,隔一刻得行針一次,趕到二更一起,雷火針已竟夠上力。這種針是一種古術,名雖叫針法,可並不是用金針,乃是用二十二味藥物配合,用烏金紙卷藥成一支香,把穴道熱上五層紅布,把這種香按在穴道上燃起。這種雷火針有起死回生之力,續命神醫萬柳堂把自己歷來不敢輕試的秘術全運用上。

  趕到雷火針用到尾端時,這位簡少公子已竟不時呻吟起來。這時他已十四歲,只為已經是殘疾,所以發育並不象平常少年的體格,躺在那裡象個十歲上下的幼童。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一見簡少公子微細的聲音,竟自感覺到疼痛,知道針藥之力已達到了豐源。遂把伺侯的家人叫進來兩名,叫他們把公子的肩頭跟兩足輕輕握住,不許用力按,可不許叫少公子護疼掙扎,兩足伸縮。家人們不敢多言,可是心裡暗疑,少公子十幾年腰腿已成殘疾,哪還能動挪,這真是鬧玄虛了。哪知才一輕按,那少公子竟被這位續命神醫一行針,氣血循行,合了脈息,又被雷火神針一催,立刻十幾年佝縮難伸的兩條筋,全行舒展。這一來少公子疼的兩足一顫,立刻伸得筆直,只是顫動不已。萬柳堂諄囑這兩個家人,要按著所囑的情形,照顧少公子。

  哪知道竟在這時,在西房隔壁,陡起一片喧嘩,夾雜嘎吧嘎吧屋瓦踩碎之聲,越來聲音越大。萬柳堂眉頭一皺,仍然給這少公子按穴行針,無奈聲音越來越大,竟是一片喊殺之聲,叱吒怒喝。兵刃叮噹亂碰,續命神醫萬柳堂哪裡捺納得住?只是這簡公子已將克奏全功,自己若是一撒手,就許落個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並且簡公子在這緊要關頭,正是他一生脫卻災難的時機,只要自己在這時一疏忽,不只於這種形同殘廢的冤孽病好不了,就許死在我手裡。續命神醫萬柳堂只得穩住了心神,不敢稍形忽略。只是隔壁這種喊殺的聲音,越來越大,萬柳堂自己幾乎有些把持不住,遂向守護的家人問道:『這種喊殺的聲音,近在跟前,可是盜竊?還是官兵擄盜呢?」家人叫簡福的方要答話,老當家的簡封從外面進來,輕著腳步向床前走來。

  簡老當家的在窗外已候了多時,不敢貿然往屋裡闖,此時實在覺著事情緊急,這才從外面進來。見自己兒子兩足伸縮,十幾年的殘廢病,一旦盡除,驚喜欲狂!不過因為萬柳堂事先囑咐,不論有什麼事,不准驚嚇了病人,不敢大聲的問話。那少公子竟自招呼道:「爹爹,我這兩條腿全能動了,不過疼的我有點禁不住了。」簡老當家的忙安慰著道:「好孩子,你要忍著些痛苦。萬老師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夠好了,真是我簡氏門中的祖宗陰靈護佑。好好忍耐一時,不要叫萬老師著惱。」萬柳堂向簡老當家的一擺手道:「當家的毋須多慮,我看令郎大病已除,只要再有—盞茶時就可克奏全功。病廢已久的肢體,氣血驟然一通,他反倒禁受不得,所以痛楚呻吟,好象比平常倒加重了。老當家的,令郎的病我算保好了,只是西鄰這一陣喊殺叫駡,房上似有亂踏屋瓦之聲,鬧得兄弟我心神大亂,幸而我療治已竟奏功,只剩了最後的一點手術。要在剛入手時,我的心神一個收攝不住,只怕令郎的危險就在今夜了。老當家的,倒是怎麼回事?這深夜中這麼無法無天的兇殺,難道就沒人管了麼?」老當家的咳了一聲道:「萬老師不要問了,這種事是江湖道上尋仇報復的勾當。匪徒趕盡殺絕的惡毒殘忍,聽了徒令人髮指哩!」萬柳堂方要答言,猛抬頭見紙窗上照得通明。萬柳堂驚問道:「老當家的,你看這是那裡走水麼?」簡封頓足說道:「糟了!我怕的是這手,賊人真就下這種毒手,這是聶鏢頭家失火了。」說到這,他看了看兒子,把底話頓住,變了話鋒道:「別看鬧的凶,離咱這房子隔著一個大寬胡同,火勢多大也燒不到咱們這。」又向萬柳堂道:「萬老師,你這行針還有多大時候,我願意陪萬老師到外面看看。」

  簡封說這話時,面上惶急異常,萬柳堂早已覺察。向簡老當家的點了點頭道:「好吧!我這已經完了,你不要忙,我這就起針了。」隨說把金針一一起下,那少公子疼已大減,安靜了許多。萬柳堂把金針收起,囑咐家人看守公子,向簡老當家一點手,一同走出屋來。

  這時院裡被鄰宅的火光照射得院裡通明,煙硝火星子,直往這邊卷,裡面還夾雜著動手的聲音。簡封顫聲說道:「萬老師看,這可怎麼好?這火再沒人救,我這西面房子非被牽連不可。聶鏢頭一世威名,倒落這麼個下場。」萬柳堂看了看火勢道:「老當家的不要著慌,現在看還不要緊。好在是西南風,雖則是緊挨著,一時還撲不過來。老當家說是什麼聶鏢頭?這人可是那名震大河南北,以一杆白猿鏢旗,走遍關內外、大河南北、水旱兩路的綠林道沒有不敬服的那位長勝鏢頭,聖手白猿聶昆老鏢頭麼?」簡老當家的忙答道:「不錯,正是此人。萬老師知道這麼清楚,莫非跟他認識麼?」萬柳堂道:「我與這聶老鏢頭不過是一面之識,可是與我的同門師友中頗有淵源。我既然趕上了,焉能袖手旁觀?我倒問問他們因為什麼結怨,有什麼梁子至於殺人放火,趕盡殺絕!這位聶老鏢頭,英雄一世,如今竟至於落這麼個結果,我萬柳堂倒要多管閒事了。」簡封一聽,立刻嚇得忙說道:「萬老師,請你不要管這種閒事吧!我跟這位聖手白猿聶昆是近鄰。我倒也聽說過,聶鏢頭自退出鏢行,閉門教子,靜養納福。只是聶鏢頭早與江湖上的衡山五惡,結下不解之仇,聶鏢頭退出鏢行也為是避這五惡。回到家鄉,時時戒備,就提防著怕這五惡來尋仇報復。好不容易風平浪靜的過了三年,焉想到這衡山五惡竟自尋上門來。看起來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一來冤怨相報,除非到死方休,老師何必跟他們牽纏這種是非。小兒幸承老師用高明妙術著手成春,尚不知現在能否宿疾除盡,還仰仗著老師的診治。請老師到書房歇息,就讓這無情烈火燒到我這宅子,我只求能把小兒的病治好了,破著這片房子叫他燒吧!」

  這時火勢正盛,殺聲略減。續命神醫萬柳堂蓄意要拔刀相助,向簡封道:「老當家的,令郎的病不用再擔心。我萬柳堂生性是言行相顧,既說出口來,就得作到了,老當家的不必阻攔,我只看看他們這尋仇報復的情形。老當家的,你只趕緊集合闔宅的長工健僕,叫他們預備救火之具,提防著火勢撲過來。只要是撲救自己的宅於,不要多管旁人的事,賊人縱然惡毒,也不致於跟府上過不去。令郎只要有看顧安慰,絕沒有什麼妨礙。」

  萬柳堂說完了,依然是長衫便履,飛身躥上西配房。這一到上面,見這聶鏢頭的住宅,前後全起了火,又沒人救,火勢已成,再撲救已來不及了。那中院尚沒被焚,萬柳堂大致看出,賊人是下絕情施毒手,勢非將聶家滿門置之死地,全部家產燒個淨盡,絕不甘心。自己又一聳身,到了西面群牆上,這一離近了,看的更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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