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朱貞木 > 七殺碑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了紅走後,仇兒悄悄地說:「相公,你再不回來,我真急死了,今晚我碰著怪事,相公那柄瑩雪劍,也丟了,到現在我還摸不清怎麼一回事?」楊展聽得摸不著頭,忙說。「跟我回屋子裡去說。」主僕回到房內,楊展急問:「什麼怪事?那般怎樣丟的?」仇兒先不說話,跳出房外,屋前屋後查勘了一遍,才進房來,掩上房門,悄悄地向主人說出自己碰見的怪事。

  原來他兒跟著主人從大廳回來時,半途和主人分子,紫電並沒送他進屋,送到花圃相近,便匆匆走走了。仇兒一人回到自己主人臥室,把背上瑩雪劍卸下來,照常橫在主人枕邊。心想自己在前廳伺候著主人,還沒吃夜飯,肚子裡早覺得餓了,人生地不熟的,只好餓著肚皮,等人來再說。沒有多大功夫,便聽得屋外嘻嘻哈哈的幾個女子的笑聲,半晌,一個小丫頭探進頭來說:「小管家,請到那邊屋子用飯去吧」。仇兒跟著她,到了自己屋內,一瞧,桌上已擺列著許多豐盛講究的佳餚,還有一壺撲鼻香的好酒,心中暗喜,忙說:「教姊妹們這樣張羅,實在大打擾了——姊妹們有事,情便把!」小丫頭說:「好!你自已慢慢吃喝,回頭我們再來收拾傢伙。」說畢,轉身便走,仇兒又說:「這位姊姊,我問你一句話,我們相公和夫人,在哪兒講話,我吃完了飯。可以進去伺候麼?」小丫頭回頭說:「我們夫人所在,從來不許男子進去,相公身邊有人伺候,依我看,你老老實實,吃喝完了,早點睡覺。」說罷。笑得格格地走出房去了。仇兒心想;我相公不是年輕男子麼?強盜窩裡,也有這臭排場。

  仇兒在自己房內,吃了獨桌兒,一桌的佳餚美酒,吃喝得興致勃勃,暗想那小丫頭乳毛未退,不解事,假使那個鬼靈精似的了紅在面前,還可以和她鬥鬥嘴,臊臊皮,也是一樂。也許還可從她嘴上,探出點什麼來,一個人吃悶酒,畢竟有點乏味,他也有點想人非非了。正想著,猛聽得後窗外,悠悠地一聲長歎,這歎聲非常特別,真有點不像人的聲音。仇兒酒杯一放,側耳細聽,卻又聲響寂然,屋外也沒人走動的聲音,疑惑自己聽錯了,也許是屋後馬廄前面幾株古柏,被風刮得作響。一時不以為意,端起酒杯,剛到後邊,猛又聽得堂屋那面主人屋內,又是一聲悠悠地長歎,還逼緊喉門,哭著聲音說:「小臭要飯進了女兒國,臭美呀!可把我這個遊魂孤鬼饞壞了!」仇兒大驚。酒杯一放,托地跳起,一縱身,跳出房門,喝聲:「誰在我們主人房內說話!」人已從中間裡屋竄進主人房去,一瞧。主人房內,桌上煙臺上三支明燭點很旺旺的,一切如常,哪有人影!仇兒心裡大疑,略一琢磨,又翻身回到自己房內,一瞧桌上自己吃剩還有半壺酒沒有了,一盆堆尖雪粉似的新蒸饃饃,只剩下小半盆了,茶碗裡還沒動的整只紅燒雞,也飛了,這可以看出有人和他開上玩笑了,這是誰呢?身法這樣奇快,本領定然非常。齊寡婦手下許多大小丫頭,看情形都有幾下子,但未必有這樣功夫,也許是飛虹紫電兩個女子子的,在大廳上看出這兩人,輕功甚高,定時特地來試我的,我不信,鬥你們不過,咱們走著瞧!我心裡一轉,故作鎮定似的,泰然坐下來,酒壺被人拿走,酒是沒得喝了,便狼吞虎嚥,吃那小半盆裡的饃饃,眼睛耳朵,可是四面留神,且看她們再鬧出什麼把戲來。他以為她們既然存心開玩笑,定有下文,不如一面吃,一面坐以觀變,來個以逸待勞。不料在他治飽了肚子以後,隔了不多功夫,還是音響全無。兩個丫頭,卻笑嘻嘻進來收傢伙了。進房時,一個手上卻提著那把酒壺,向他笑道:「小管家,你喝完了酒,把這酒壺擱在房外門口上,這是為什麼?幾乎把我們摔一交。」仇兒弄得無話可說,只好說:「剛才偶然高興,想來個月下賞花,把這傢伙忘在門外了。」仇兒嘴上瞎謅,心裡越發起疑,忙又問道:飛虹紫電兩位姑娘,你們進來時瞧見她們沒有」一個丫頭答道:「你問她們幹什麼?她們是頂兒尖兒的人物,夫人到那兒,她們便跟到那兒,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她們無緣無放上這兒來幹什麼!」仇兒心想,飛虹紫電,既然不會上這兒來,和我開玩笑的又是誰呢?心裡想著,便走向自己主人的臥室。一進門,便見桌上亂七八糟的散著許多雞骨頭,走近一看,趕情用大小塊雞骨。排成了三個字「回頭見!」仇兒大驚,一翻身,忙不及檢查主人的行李,有沒有被人動過?似乎並沒走樣,再到床前一瞧,自己擱在枕畔的寶雪劍不見了。這一下,仇兒驚得背上冒汗,後悔自己安心坐在隔室足吃一氣,還以為以逸待勞,不料這人偷了酒食,安心坐在主人房內也吃上了,吃空以後,偷了瑩雪劍,還把酒壺擱在自己房外,才悄悄走了。看這情形,不是飛虹紫電兩個女子開的玩笑了,另外有人摸上我們了,這裡邊定然有事,不見得是開玩笑。奇怪的是,他既然把雞骨頭,擺出「回頭見」三字,定然還得回來,卻把主人瑩雪劍偷去於什麼?這人先開玩笑,後拿劍去,存著什麼主意?能夠到這兒的人,當然是塔兒岡內的人,這人是誰呢?是善意還是惡意呢?他把桌上雞骨頭收拾乾淨,便在主人房內,守候這人回來,卻又怕他這「回頭見」三字,是緩兵之計,故意布一作疑陣,他卻偷著寶雪劍溜掉了。仇兒疑疑惑惑,摸不准怎麼一回事,又不敢離開這屋子,萬一這人真回來呢?一個人只在屋內轉圈兒,急得像熟鍋上螞蟻一般。越等越急,越急越沒有著落,非但偷劍的人沒有蹤影,連自己主人,隔了這許多功夫,還沒見影兒。他猛地想起自己吃喝時,這人罵我「小臭要飯」,塔兒岡的人們,不會知道我的出身的,在成都假扮小要飯,暗探仇人的事,除出主人夫婦和川南三俠幾個人以外,知道的沒有幾個,怎地在這塔兒岡內,也有人會罵出「小臭要飯」來呢?還是隨意開玩笑,無心暗合的呢?仇兒越想越糊塗,跳出屋外,抬頭看看月色,似乎已近三更,別的不要緊,那輛劍失落不得,主人不在家,連一柄劍都看不住,怎樣對得起主人呢?奇怪,自己主人,到了這般時侯。還沒回來,難道發生了意外麼?今晚情形不對,萬一主人發生意外怎麼好?他想到這兒,可真急,問了問腰裡纏著的九節亮銀練子槍和暗器,一縱身,竄上屋簷,施展輕功,飛房越脊,向房屋多的地方,躡足潛蹤地趟了過去。他是急於找尋自己主人,卻沒法知道自己主人和齊寡婦在哪一所院內。想暗地探聽一下,也許從幾個丫頭口中,探出主人所在。一瞧下面,相近幾所院子,都黑黝黝的,只有左面一所偏院內,漏出燈光,似乎有人在屋內說笑。他奔了過去,剛一伏身,從簷口卷下身去,忽然飛來一塊小小的沙土,打在他身上,他吃了一驚。忙又翻上屋簷,一聳身,落在房被暗處,四面偷瞧,卻無人影。他疑惑這塊小沙土,是天上飛鳥嘴上掉下來的,心猶未甘,第二次又想卷下屋去,偷聽屋內說話。剛在簷口一探頭,身後呼地一聲,一條木棍從身後橫掃過來。這一下真夠險的,幸而仇兒輕功,得有真傳,沒功夫再回頭。兩手一按屋簷,象飛鳥般竄下簷去,那條木棍竟掃了個空。仇兒身一落地,腳一沾土,哧e的又竄上對屋,月光下看清了對面屋簷口,俏立著了紅,手上木棍向他一指,卻不開聲,大約她也怕驚動人。仇兒心頭火發,一聲冷笑,向她一招手,刷地竄過一層屋脊,向自己住的所在退了回來,他向了紅一招手,明擺著較上勁了。了紅當然明白,在屋面上飛風似的趕了過來,居然腳上沒帶出響聲來,似乎對於輕功很有幾下子,而且迫了個首尾相連。仇兒被她追得緊,向下一撲,正是自己住屋後面。安設內廄的那塊空地。仇兒一落地,了紅也飄身而下,嬌叱道:「你不好生睡覺,為什麼在屋上亂跑?你卞是好人。」仇兒急道。「你們才不是好人,我找我們相公,礙著你們什麼事?竟向我暗下毒手。」了紅說:「小管家,你體急,我知道你是為了一柄劍被人偷走了,不要緊,這輛劍,跑不出塔兒岡去,你快回房去,不要搗亂。」仇兒怒道:「原來是你偷的!」兩人三言兩語,便在空地上交起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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