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朱貞木 > 七殺碑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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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展走後,三姑娘咬牙切齒,痛恨竟被仇人逃出手去,心有來甘,金蓮一頓,縱上院內卍字廊頂,仔細留神,絕無音響,忽地心裡一轉念,翻身跳下廊去,向出口處暗裝機關的一堵假壁奔去。剛到壁前,吱嘍嘍一響,牆壁內縮,從黑胡同裡跳出一條黑影來。三姑娘嬌喝一聲,「賊和尚!你現在還往哪兒逃?」鐵琵琶一揚,一個箭步,趕近前去,便要下手。卻聽得那黑影低喊道:「三姑娘!是我!那禿驢已被曹相公料理了,快跟我來!我們相公呢?」三姑娘一聽是仇兒,問話之間,楊展背著一個包袱趕到,聽說禿驢已死,很是驚異。回頭瞧見正中抱廈後面,已吐出火焰來了,九奶奶和一般侍女們尖叫之聲,嘈雜一團。三人忙穿過假壁出口,楊展按動機紐,依然把壁還原。三人穿出黑胡同,經過前面客堂時,楊展瞧見堂內桌上點著一支殘燭,擺著一桌殘席,一個麗服的侍女,和兩個武士裝束的大漢,都死在地上。楊展料是仇兒幹的事,沒功夫細問,大家飛步趕出前門。只見曹勳立在一輛車邊,手上提著聯環蛇骨鞭,低著頭瞧著腳邊一具死屍。 楊展三姑娘低頭一看,又驚又喜,花太歲腦漿迸裂,血流滿地,已被曹勳弄死了。曹勳卻指著地上屍首,說道:「我細看這傢伙,只有八個指頭,大約就是三姑娘說的那話兒了。」楊展一樂,拉著他說:「這輛車是曹府七姨的,讓它擱在這兒好了,快跟我走,回去再說。」大家先回到三姑娘安身之處,因為三姑娘住身所在,原是特地撿著九奶奶香巢不遠處所,租賃了隱僻地段一家後院居住,三人從後牆悄悄縱入,進入屋內,換了衣服,楊展向仇兒曹勳,問起殺死花太歲和前院幾個賊黨經過,經兩人說明所以,才知道花太歲活該遭報,竟被曹勳毫不費事的結果了。 原來曹勳在快到三更時分,記著劉道貞的囑咐,悄悄溜到九奶奶掛荷包招牌門口,撿了一處黑暗所在,蹲了不少功夫。果是鈴聲鏘鏘,輪聲轆轆,一輛精巧車子,駕著一匹小黑驢,從胡同口進來。車上沒有點燈籠,到了九奶奶門口停住,跨轅的跳下車來,在門環上敲了幾下,裡面一開門,一個使女提著紗燈,趕到東邊,撩起東簾,扶下一個環珮叮噹的女子,進門去了。女子一進門,兩扇大門立時關閉。駕車的沒有進去,把車子拉離門口一段路,掉轉車頭,便靠壁停住。曹勳觀得清切,一個箭步過去,健膊一起,從駕車背後,夾頸一把挾住,立時拖翻在地。把他身上號衣剝下,掏出身上預備的繩索,捆了個結實了,又撕下一條衣襟,塞在駕車嘴裡。其實駕車的是個瘦小的老頭兒,被曹勳鐵臂一夾,早已弄得兩眼翻白,動彈不得。 曹勳還唾了一口,暗罵:「沒用的東西!」把地上捆縛的人,提了起來,撩開車簾子,輕輕往車內一擲,鼻管裡一陣亂嗅,連說:「好香!你舒舒服服在這香車內睡一覺吧。」曹勳初步工作完成,跨上車轅,鞭子一抱,在驢屁股上,伏身裝睡。過了不少功夫,胡同內鬼影都不見一個,曹勳兩眼一迷糊,不料是真個睡著了,而且睡得挺香,直打呼嚕。連花太歲帶了兩個從人,從他身邊走過,兩個從人敲門而進,花太歲獨自縱牆而入,他都一點沒有覺察。可是花太歲從他身邊過去時,認識這是七姨的車子,只見車夫抱頭大睡,身上披的曹府號衣,並沒有看到他的臉,當然一毫沒有疑心,反以為七姨早到,急匆匆跳牆而入,會他的情人去了。 在花太歲從屋上進去當日,正是仇兒把背上鐵琵琶瑩雪劍交與主人以後,從屋上退身出來,幾乎和花太歲覿面相逢。幸他機警,家傳小巧之技,與眾不同,疾逾飄風,身形一閃,閃入一重房坡後面。花太歲急匆匆心在七姨身上,直向後面秘密香巢奔去,待他去遠,仇兒一長身,便向外院一層房頂縱去,在瓦上一伏身,側耳細聽。下面堂屋內有人說話,料得跟著花太歲來的,不知門外有人沒有?先下去瞧瞧再說。心裡一轉,移動身形,從堂屋後進的側房,輕輕縱下,潛身暗處,偷瞧這層院內,寂無人影,只前面堂屋內,透出男女嬉笑之聲。膽子一壯.問了問胯間鏢袋,和腰中九節亮銀練子槍,掩入堂屋背後的過道,矮著身形,從門簾縫裡往外偷看。只見堂屋中間桌上,左右坐著兩個身著箭衣的武士,正在對酌,旁邊立著一個滿臉脂粉的侍女,在那兒殷殷勸酒。兩個武士,一面喝酒,一面不斷和女子調笑。仇兒登出二支三棱棗核鏢來,身形一起,左手撩開門簾,一抖手,先向左面一個武士發出一鏢,眼尖鏢疾,正中在太陽穴上。那武士手上酒懷,當的一聲跌落,身子往後便倒。右面的武士一聲驚呼,跳身而起,說時遲,那時快,仇兒的第二鏢已到。右面的武士正在這時候倏跳起身來,無意中被他躲過,這支鏢正從他胸前飛過!立在他下首身旁的侍女遭了殃,哧的正穿在咽喉上,一聲不響倒下地去。那武士伸手拔刀,一轉身,仇兒九節練子槍,毒蛇入洞,已到胸口。武士往橫裡一閃,用刀一迎,不料架了個空,仇兒一抖腕,猱身進步,九節練子槍,嘩啦一響,反臂一掄,又從他頭上砸下來。這武士是個猛漢,對於這種軟硬兼全的外門兵刃,有點面生,單臂一攢勁,單刀往上一撩,似乎想用力把敵人兵刃磕飛,哪知道這種兵刃逢硬拐彎,當的一聲,撩是撩上了,練子槍的槍頭上幾節卻拐了彎,「殼托!」正砸在猛漢頭頂上,砸得猛漢頭上一昏,身子一晃,微一疏神,仇兒的練子槍活蛇似的,一抽一送,銀蛇穿塔,猛漢顧上不顧下,哧的一槍,正穿在小肚上。猛漢吭的一聲,一個趔趄,仇兒乘機又掄圓了向他背上一砸,猛漢單刀一落,便爬在地上起不來了。又一槍,結果了性命,兩男—女,都已了結。仇兒在一男一女身上,起下了自己棗核鏢藏入鏢袋,正想到門外知會曹勳,忽聽堂屋側面夾弄裡,機關暗壁,吱嘍嘍幾聲微響,仇兒心裡一動,竄出堂後,一閃身,隱在院子內的花壇暗處,剛一蹲身,便見夾弄裡竄出一人,月光照處,一個滿臉血污的和尚,蹌蹌跟踉奔到院子裡,回頭向堂屋內,喊了聲:「你們快去通信,這兒有匪人了。」一語未畢,仇兒人小膽大,哧地從暗處竄出,嘩啦一聲,九節練子槍,太公鉤魚,向那和尚光頭上砸去,和尚一聲厲吼,一轉身,左臂一起,竟把當頭砸下的槍頭接住,往後一帶,力沉勢猛,仇兒一個身子,竟被他帶得往前一栽。仇兒喊聲:「不好,」人急智生,一撒手,那和尚手上練子槍帶了個空,步下也站不隱了,往後退了好幾步,幾乎跌倒,卻拖著仇兒的練子槍,一溜歪斜向前門沖去。仇兒手上失了兵刃,心亂意慌,預備登出鏢來襲擊,前門一響,和尚已開門而出。 這時,門外的曹勳,還在車轅上半醒不醒抱頭打盹,朦朧之間,忽覺有人使勁推他,耳邊還喊著:「快送我回府,越快越好!我有重賞。」曹勳猛一抬頭,兩眼一睜,瞧見身邊一個血臉淋漓的光頭和尚,一手攀著車轅,一手拖著仇兒的九節練子槍,一個身子,似乎已站不住,搖搖欲跌,嘴上兀自啞聲喊道:「快!快!快送我回曹府去!」曹勳吃了一驚,一轉身,跳下車來,嘴上說著:「好!我送你回去。」左手一插和尚的臂彎,好像要扶他上車一般,右臂卻捏緊了粗缽似的拳頭,砰的一拳,實胚胚搗在和尚臉上。把和尚搗得蹦了起來,一座塔似的倒了下去。曹勳更不怠慢,急急一松腰上如意扣,解下連環蛇骨鞭,往前一邁步,掄圓了往下一砸,這一下,和尚腦漿崩裂,頓時涅架。曹勳是個急勁兒,心裡兀自迷糊糊的,瞪著一對怪眼,細睽了半天,才看清這個和尚,兩手只有八個指頭,才有點明白了。這當口,仇兒已從門內奔了出來,一看八指禪師,卻被曹勳砸死,從地上收起了自己九節亮銀練子槍,翻身又縱進門去,通知自己主人和三姑娘去了。這才四人會合,奔回三姑娘隱身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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