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


  只聽得青萍劍俠柳複說道:「明日便是吳二哥壽辰正日,怎的九姑還不曾回來呢?」

  裴敬亭接口道:「想來今日也該到了,吳九姑手足情深,兩位兄長的生日她向來是必到的。」

  李揚恰待說什麼,忽然看見一個僕人托著一張紅紙拜帖匆匆進來,稟道:「泰山有客到。」

  李揚接過帖子一看,忙對眾人笑道:「諸位請定坐,在下去去便來。」

  鐵木大師忙道:「是泰山俠隱夏老前輩駕到嗎?」

  李揚道:「不是,來的是八龍裡的馮陳二位。」說罷向眾人道聲失陪,便急步走了出去。

  甘明不知泰山八龍是一些什麼人物?便悄聲向金葉丐打聽,金葉丐詫異道:「你連泰山俠隱夏一尊也不知道?此老在武林中威名極盛,門下弟子共有八人,皆是以龍為名,所以有泰山八龍之稱。不想他們也來賀壽。」

  金葉丐正說著話,外面一陣腳步聲,李楊已陪著兩人進來。當先一人是淡黃面皮,唇上留著一撮短鬍子,後面那人卻面白無須。一進了門來,李揚便忙著替大家引見。甘明才知道那淡黃面皮的,是泰山八龍裡的老四,名叫馮臥龍,後面那個則是老七,名叫陳雲龍。

  這兩人進門之後,和眾人敘了幾句客套,便對李揚道:「請李爺領我們到壽堂去吧。」

  甘明心裡暗想,糟糕,究竟人家懂規矩,知道莊主閉關三日,就先去壽堂行禮,我昨夜卻忘了這一點。金葉丐起立笑道:「甘老弟,咱們昨夜到得晚,現也去壽堂上轉一趟吧。」

  甘明連聲道好。五人便走往壽堂。

  這壽堂設在廳後大院的正房中,掛著壽幔,兩旁幾案上也擺著許多壽糕壽桃之類。馮陳二人由李揚陪著走進去,裡面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已迎上來,向客人長揖道:「家父和家叔囑咐過,請各位前輩在此作數日小聚,拜夀萬不敢當。」

  馬陳二人客套幾句。金葉丐卻笑道:「主人未出來我們還是當面再賀好了。來,來,來,你這個小主人快見見這位小客人。」

  那孩子也已看見金葉丐與甘明在馮陳李三人身後,忙過來向金葉丐施禮笑道:「金叔叔昨夜到的,怎麼不早叫我出來,這位想就是盧老前輩門下的甘大哥了?」

  金葉丐向甘明笑道:「這位便是這裡的小主人,名叫吳戒惡,你們兩個可以多多親近。」

  甘明見這孩子氣宇不凡,又極謙和知禮,心裡頗有好感。便笑道:「我早聽人說到過你了,你就是這裡的少莊主吧?」

  吳戒惡一面謙遜幾句,一面笑問:「甘大哥怎會聽人說到過我?是准?」

  甘明想了一想道:「我是聽劍奴談起過。」

  金葉丐大笑。吳戒惡也忍不住笑了,又道:「我昨晚聽人說起盧老門下有一位貴客來此,武功非常之好,而且還有一匹寶馬。」

  甘明謙遜道:「我的武功談不上,馬倒是有一匹。」

  吳戒惡笑笑說道:「這兩天我最忙了,甘大哥隨便玩玩,等我一有閒暇,咱們立後山去看看。」

  金葉丐囑咐道:「待會兒吃酒時你得來一趟,你父親叔叔不能到場,你總得算個主人,知不知道?」

  吳戒惡點頭道:「是啦。唉,真是夠忙的,我還得看婆子打掃姑姑的屋子呢,八成她是今天到。好啦,甘大哥,咱們回頭見。」說罷拱一拱手,便回頭走去,甘明瞧他走路神態,似乎武功頗有根底,心想這小孩倒值得交一交。

  回到大廳裡,眾人談笑正歡。這時整個碧雲莊逐漸熱鬧起來,賀客也陸續來了兩三位,其中一位便是後山烈炬洞主的兄弟,火龍神君嶺不邪,帶了二十幾名苗卒,抬著豬牛賀禮,鬧鬧嚷嚷的倒也別開生面。

  碧雲莊除開丫頭婆子不算,家丁奴僕,連帶吳氏雙雄門下徒弟在內,也有三四十健壯男丁,以此雖然碧雲莊地勢極為不便,但辦起壽筵來,似較城市更勝幾分。

  少頃筵席擺開,眾人入座,推讓一番,仍舊陶春田坐了首席,兩旁是裴敬亭和鐵木僧,裴敬亭的肩下坐的是青萍劍客柳複,鐵木僧分邊則坐的金葉丐,甘明卻被安在火龍神君嶺不邪旁。

  這嶺不邪倒是個識貨的人,他見來拜夀的眾人當中,只有甘明一人是小孩,卻又頗受人尊重,便猜到他來歷不尋常,在席上頗和甘明拉交情,頻頻敬酒。只是一個浙江人,一個是貴州苗人,漢語甚生,談起話來不十分方便。雖然如此,甘明也十分高興,再加上喝了兩杯酒,更手指腳劃,說個不休。

  席間鐵木僧忽然大聲笑道:「如今的世界真是顛倒啦,我這當和尚的就從來沒閉關過。這兩位吳施主卻顛倒閉起關來了,把我們這一行生意都搶去啦。」

  眾人聽了大笑不止。裴敬亭卻微笑道:「鐵木大師這話未免欠通,古人所謂閉門思過,這種情形在讀書人中也是常見,倒並不是佛家的坐禪關,一坐經年,大師別弄錯了。」

  鐵木僧呵呵大笑道:「裴施主高論,十分佩服,貧僧不解詩書,信口胡說,該罰,該罰。」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陶春田道:「據我所知,吳氏昆仲自十幾年前退出江湖之後,便年年如此,逢吳二哥生日前三日,便閉戶不出,靜居思過,剛才裴兄說得好,在讀書人當中,這種情形不算奇怪,我也記得有兩句話:『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道人非。』難得的是他二位都是武林中人。又退出江湖多年,尚且如此自愛,無怪乎天下豪傑提到碧雲莊,都十分欽佩。」

  陳雲龍接口道:「陶老前輩說得是,家師也常常稱道這裡的二位莊主,是武林中的君子人物。」

  鐵木僧「咳」了一聲道:「照我看來,什麼閉關靜坐都是多事,世法如夢,萬相皆空,本來便無一物,又何必慎之,守之,思之,悔之,自己再添些事?」

  柳複也笑道:「我也有此意,以我而論,多年以來,喪命在我青萍劍下的惡人也不知凡幾,其中也難免有下手失當的。我要靜坐思起過來,那就無日不思,無時不思了。我是只行心之所安。」

  金葉丐道:「這話也不儘然,有些人行事不拘小節,有的卻矯枉寧可過正,二位莊主這種閉關靜思,想來也是慎之於始意思。」

  眾人正在紛紛議論,李楊笑哈哈的走進來,鐵木僧和金葉丐首先嚷道:「你是半個主人,跑到那裡去了,這時才來?叫我們無法安席,罰酒,罰酒。」

  李楊笑道:「該罰,該罰,不過請諸位暫時留量,少時再罰。」

  一擺手,小廝們上來撤去杯盤,另換上溫水裡浸過的銀盃銀壺。李揚親自提壺在每人面前斟上一杯.眾人看那酒琥珀顏色,嘗在口裡香醇無比,同聲讚美。金葉丐笑道:「這該是碧雲莊裡的一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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