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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吉桂聞聽,只得苦笑道:「我行醫五十八載從未見過如此重傷之人,能不能活,當真是無法預料,單看上天了,將軍逼我也是無用。」

  閔石公道:「你盡力施術就是,靳大將軍武功高絕,非是你所能想!」

  閔石公雖是如此說,但心底卻不斷疑問,靳准到底能不能活。

  吉掛不再言語,心中長歎道:「他只是武功高絕,並不是大羅神仙,如此重傷實是難活。管它呢?好歹試上一回,能不能救回靳准,保住家人性命,就看上天眷不眷顧了!」

  吉桂取出數把利刃,切除了外傷上的糜肉,又將那些擊碎的腸子切除,重新用羊腸線縫合。

  那胸上肺葉之傷卻非他所能,吉桂只好塞了兩粒藥丸入內,將其縫上。

  勤准臂上斷骨已然無用,吉桂取出小鋸,霍然有聲將其鋸除,那刺耳之聲刺得閔石公心頭亂跳,幾乎忍不住嘔吐出來。

  吉桂倒也手腳麻利,縫合之時,飛針走線,猶若補衣老嫗,那二十六處傷口總計縫合一千三百餘針。待他縫完最後一針時,天才剛剛微亮。

  吉桂身上無一紗一纖是幹,停下針來,便軟倒在一旁的木椅上,仿佛虛脫了一般。

  靳准仰躺在床,未聞其呼吸之聲,也不知是死是活,閔石公心中焦急,見靳准沒了聲息,不免著慌,轉頭向吉桂喝道:「大將軍此時還未醒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吉桂道:「我已盡了力,若是大將軍再過兩個時辰未醒,那便是已然無救!」

  閔石公哪有不明之理,行軍打仗數十年,目睹軍醫療治上司、部下,像這等重傷,早已棄之不治了。

  閔石公只有等。

  一個時辰!

  一個半時辰!

  二個時辰!

  兩個半時辰!

  靳准依然未醒,依然鼻息全無。

  閔石公怒視吉桂,吉桂倒也平靜,這樣結果本就是預料中事,上天不肯眷顧,又遇上嗜殺的閔石公,現在也只有去死這條路了,只是可惜了家中的幾個行醫子孫。

  「嗯哼!」一聲輕哼,由床塌傳來。

  這一聲輕哼滿含痛苦,但閔石公聽來,卻宛若天音,不由欣喜若狂。

  吉桂只是松了口氣,這本也不值得高興,上天見他可憐,給了他條生路,連帶那二十六口也一不必死了,生死由天,喜憂無用,這實不是他的功勞。

  「環兒!環兒!」靳准口中不停呼喊著女兒之名。

  閔石公忙輕聲呼道:「大將軍!大將軍!」

  靳准慢慢睜開眼睛,他那女兒的幻象遂告消失,他的頭顱尚能轉動,看了看紮滿紗帶的身體,又看了看閔石公和吉桂,靳准已漸漸憶起發生之事。

  「閔將軍,朝中之事何如?」勒准一醒便詢問大事。

  閔石公道:「消息封鎖,朝中之人所知者尚無!」

  靳准道:「劉景那班人呢?」

  閔石公道:「昨日,他們要入宮察看,被卑職阻擋,今日聽各方來報,尚且無事!」

  靳准咬牙道:「宮中發生如此大事,老夫又未曾露面,他們不會不疑!吉太醫,有甚鎮痛提神之藥,速與老夫配服,我得出殿一會群臣!」

  吉桂見靳准如此重傷之體,居然還要會見群臣,不禁心生疑問,知其必有所謀!但他乃無用醫師,哪有心思關心這等國家大事,只要能活命,能治病,他便知足了。

  吉掛取出兩粒藥丸,服侍靳准服下,鎮疼之藥,有礙傷口癒合,是以醫師不常與人服,但事屬非常,靳准雖也心知,但哪裡還能顧得了那多!

  吉桂一日一夜未曾歸家,此時靳准已醒,以靳准之功,想來已然無礙,吉桂道:「若是大將軍無甚事體,老朽告辭!」

  靳准道:「你要回家麼?」

  吉桂道:「老朽夙夜未歸,恐家中上下牽掛!」

  靳准微微一笑道:「你既要回家,那就回吧!閔將軍替我送行。」

  吉桂道:「不敢有勞閔將軍!」

  閔石公接口道:「無妨,無妨,閔某有此嗜好!」

  吉桂聞言,臉上立時色變,嘶聲叫道:「你們要殺我滅口?」

  靳准已然閉眼運功,不答吉桂,閔石公獰笑道:「你若不提回家,大將軍絕不會下令殺你,只可借你偏要回家,大將軍身受重傷之事,豈能由你傳出。」

  吉桂轉身欲逃,堪堪行至門口之時,被閔石公趕到,一刀劈成兩半。

  靳准忽的睜眼道:「你速去校點五百士兵,埋伏殿堂左近,聽我號令,待朝中群臣聚集,立時關押軟禁,如遭反抗,格殺勿論,今日舉事!」

  閔石公驚道:「那大將軍的傷……」

  靳准道:「我選此時舉事,正是為了此傷之故,若不是事急,我又怎會命你格殺吉桂!只有此時舉事,方能鎮住群臣!環兒已死于劉粲劍下,我又豈能再有閃失,成功失敗在此一搏!」

  靳准緊鑼密鼓籌備篡奪之事,絲毫不問張賓消息,在他眼裡,那一彈轟出,連自己都受了如此重傷,以張賓傷重之軀,哪裡能受得住!想必早已氣絕,被埋於浮士瓦礫之下。

  除了張賓,不啻去了石勒一臂,若不是靳環之死,靳准想必已然舉杯自賀。

  張賓沒死,靳准小覦了張賓。

  張賓既稱「算無遺策,計無虛發」,又怎會將自己算計進去,只是他沒料到靳准武功之高,遠在他想像之上,是以受了勒准重擊。但發出那枚「震驚天下之彈」乃其主動而為,他哪裡會不知其威力,又豈會不防那彈爆炸之威。

  張賓那一摔,實則就是為防那氣波之沖。

  伏在地上又稍遠於爆炸中心,是以張賓避開了那彈爆炸的最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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