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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第五章 靳准的傷

  德昭殿的宮牆倒下大半,土石紛飛,硝煙迷漫升起數十丈高,久久不散。

  遠處趕來的御林軍,大半被此震餘波震倒在地,耳鼻中流出血來,從此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雖未必死,卻已是聾了。

  這等威勢之下,靳准能活麼?

  身受重傷的張賓還能活麼?

  硝煙籠罩,塵土飛揚,誰也看不清靳准,張賓兩人是否已然身化塵灰,形銷骸散。

  近一個時辰過去,那浮散在空中的塵埃才漸漸落盡,浮土石屑足足堆了三尺多厚,卻沒見靳准與張賓。

  皇宮中,到處都是奔走往來的禦林禁軍,亂得不可開交。

  劉粲的身子衰弱,又被靳准毀去四肢經脈,一條命已去了大半,方才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傳來,他半聲未哼便口鼻血出,待得禦林禁軍入殿查看卻早已氣絕多時。

  此時禦林禁軍統領乃是靳准心腹閔石公。

  饒是這閔石公跟隨靳准多年,見多識廣、處驚不變,此時卻也心中驚慌。

  劉粲身死,靳環亡命,靳准又不知所蹤,閔石公面臨這突來變故,無法自做主張,只得命令禦林禁軍,把守皇宮,封鎖皇宮變故。

  皇上駕崩,皇后殯卒,大將軍生死不知,這等消息傳將出去,只怕立時引起朝中嘩變。

  劉景、劉驥、劉凱、朱紀等重臣齊聚太平門,呱噪不停,無奈閔石公率禦林禁軍死死守踞,面對控弦甲兵,幾人雖心知皇宮內必有非常變故發生,卻又無法,只得悻悻而退。

  「在這兒了!」一名禦林禁軍指著地上一領頭顱大聲呼喝!

  閔石公聽見呼喝,立時飛身而至。

  地上頭顱端正而豎,灰塵沾著血漬糊在臉上,焦黃的面孔已然不可分辨,若是不仔細看,哪裡還能分辨得出是石頭還是人頭。

  閔石公與靳准日夕相伴,自然一眼便認出,那是靳准之頭。

  閔石公正待伸手去搬靳准人頭,忽的卻見人頭睜開雙眼。

  閔石公軍旅出生,死人堆裡也曾爬過,膽子自然極大,但此時乍見人頭睜眼,不覺駭得倒退三步,險些坐倒在地。

  閔石公驚魂未定,忽的耳畔又傳來一聲極微弱的聲音:「勿要擾我!」

  聲音若有若無,若不是閔石公身負一流武功,哪裡能聽得見。話聲雖微弱,但閔石公卻聽得十分真切。

  如若相處日久,便是普通之人,也能以呼吸之聲判斷此人是誰,況且一流高手,閔石公知道這是靳准之聲。

  閔石公聽了聲音,心中驚疑,便仔細朝那人頭看去,靳准人頭雙眼已然閉合,但那滿是血泥的頭頂,可以看見絲絲白氣,頭下是脖子,脖子埋在土中。

  頭下當然會是脖子,但一顆飛離了身子的頭卻不一定帶有脖子,靳准既然還有脖子,那可能還有身子,胳膊,腿。

  靳准沒死,靳准的頭還是與身子連在一起,只是他身受重傷,塵土又厚,他被埋在浮土石屑中,正在運功療傷。

  閔石公心中驚喜,只要靳准還在,所舉之事便能成功!閔石公對靳准充滿信心,「這樣的人。不會死的!」

  靳準頭上的白氣愈來愈濃,身子漸漸從淨土中一寸一寸拔起。

  如此情形,委實詭異,只瞧得眾禦林禁衛目瞠口呆,雖然惶恐,但眾人心中卻有了依靠——

  靳准尚還活著。

  這等威勢的爆炸下,靳准居然活著,此人不是金剛神佛還能是什麼。血肉之軀,哪裡能當得起這震驚天地的一炸?

  靳准活著,那張賓還活著麼?張賓已身受重傷,這次爆炸餘波尚能摧牆毀壁,張賓能捱得下麼?張賓既稱「算無遺策,計不虛發」。此次,莫非連他自己也算計進去?

  靳准的身形全部從淨土中拔起時,眾人終於看清了大將軍此時的情形。

  靳准左臂齊肘而斷,斷口支離,露出半截白骨,小腹被扯開一條半尺血口,此時雖已被血泥糊住,但依稀可見腸胃蠕動,其它各處也是血肉模糊,只是血漬障眼,看不清楚,想來必是傷得不輕。

  連一向殘暴嗜殺的閔石公見此情形也頭皮發麻、暗自心驚,更遑論其他禦林禁軍。

  這樣的重傷還能活下去麼?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告破滅,閔石公心向下沉。

  靳准跌坐,身形挺得筆直,頭上白氣濃得化不開,臉上的塵土竟被汗液漸漸洗去,露出焦黑的底色來。

  靳准的這張臉,已被方才那不知名的暗器灼傷。

  閔石公只有等,等待一個結果:靳准究竟是死是活。

  太陽一寸寸西移,又一寸寸下落,閔石公的心也如西墜金鳥,向下一寸寸沉下。

  忽的,靳准站了起來,發出聲來,聲音依舊微弱,但在閔石公聽來,卻不遑天音。

  「封鎖消息,殺死劉粲,若是有人嘩變,立時格殺,扶老夫入殿,喚太醫吉桂!」

  閔石公攙扶著靳准入了彰儀殿,太醫吉桂也著人喚來,一路之上閔石公不停低聲報告所見之事。

  吉桂一見靳准傷勢,尚未動手便先自手腳慌亂起來,不知該怎樣才是。

  靳准雖已近昏厥,但依舊咬牙硬挺,見吉桂半天不動,遂沉聲道:「先生盡速動手!」

  靳准說話極為困難。忍痛語畢,終又昏迷。

  吉桂此時也只有橫下心來,雖從未見過如此傷重之人,但若不動手治療,靳准必死無疑,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幸許能活。

  不過吉桂自己也清楚,所謂幸許那是指萬萬分之一的可能。

  吉桂開始清洗傷口。

  足足換了五大盆的滾水,靳准身上方才被清洗乾淨,除腹上,手臂兩處大傷以外,靳准的胸口,大腿上尚有二十六處傷口,最小的一處也長有三寸。皮肉翻開,甚是摻人。

  單若這等傷勢,豈會難倒國醫吉桂,翻開腹上創口,靳准的大腸小腸也被擊碎數段,胃上穿出數孔。胸上有一處創口前後對穿,想必是石屑擊穿肺葉。

  吉桂一邊著手清洗,一邊嘖嘖驚歎,大搖其頭。

  一旁閔石公被吉桂歎氣之聲弄得心煩意亂,大聲喝吼道:「大將軍讓你盡速動手,你歎氣做甚!若是大將軍有事,你一家二十七口,一個也不用活了,老子全讓他們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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