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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王絕之見穗兒不語,焦聲道:「也許再過一刻,我們俱都沒有命在,難道你在死前連表明心跡的勇氣都沒有麼?」

  穗兒忽地揚起頭道:「想過!我每天晚上都曾想過,可是我不配!」

  王絕之微微一笑,側過頭看看弓真道:「你說她配麼?」

  弓真緊緊摟過穗兒道:「誰說你不配我就找誰拼命!」

  王絕之高聲笑道:「王絕之什麼事都做過,就是沒做過紅娘主婚,今天我也做了一次!痛快,實在痛快!」

  此時三人雖身處死地,可誰也沒有露出悲傷情緒,仿佛此時的大雨強敵只是高燒的紅燭和滿堂的賓客。

  弓真也被王絕之這種浩塞天地的豪氣感染,他從脖上取下一個木制的項圈,溫柔地掛在穗兒的脖上道:「這是我娘給我的,她臨死前告訴我,如果誰願做我的妻子,這便是她送給她不曾謀面的兒媳一點聘禮。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王絕之緊握著弓真的手道:「你可還有憾事麼?」

  弓真道:「沒有了!」

  王絕之又問穗兒道:「你可有憾事?」

  穗兒道:「我也沒有?」

  王絕之道:「我飄泊半生,放蕩做人,更是心無牽掛,無憾無侮,今番能和兩位共赴枉死城,王絕之也算值了!」

  三人緊緊站在一起,宛如花崗岩般的堅毅,從三人身上竟然發出一股淩厲無比的殺氣。

  弓真居左,王絕之居右,穗兒挾在當中,三人齊齊踏步邁向和物布好的連橫三百六十一騎天元大陣。

  姬雪緊咬著嘴唇,看著王絕之和弓真、穗兒那無畏的神情,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大聲喝道:「我有憾事!」

  弓真、王絕之、穗兒俱都一愣,就連那趕車的車夫也是一呆。

  姬雪大聲喝道:「如果我不參加弓真的婚禮,如果我不能和你們並肩而戰,姬雪這一輩子,只怕也會過得不太安心!?」

  王絕之望著一躍而至的姬雪,眼中泛出奇異的光芒。此事別人做出倒也不算太難,只是殺胡世家人人以胡人為敵,而姬雪貴為殺胡世家的大小姐,此番話講出將會在江湖造成巨大反響,今日一場血戰傳至江湖,姬雪日後要面臨的恐怕是目前所不能想像。

  姬雪大聲道:「江右連橫塢的人聽著,姬雪此時所為之事與殺胡世家毫無關聯,此乃我個人私事,所以你們不必對我容情!」

  此番情勢,乃和物始料不及,他原以為姬雪會以殺胡世家名頭來壓他,誰料姬雪竟聲言此舉與殺胡世家毫無關聯,這倒令他少了一番顧忌,但看這眼前四人,就連那據說是崔家丫環的小姑娘身上都能發出讓人不能久視的豪氣。

  這一戰,真的能挽回江右連橫塢的名聲麼?

  和物心中開始猶豫。

  忽的那一路默然無語的車夫大聲喝道:「也算我一份。」

  聲如巨雷,震得當場所有高手俱皆一頓。

  語音未落,車夫沖天而起,那身法猶如一頭飛翔九天的鳳凰。

  車夫一身黑衣,雨點雖然極大,轉瞬就將黑衣淋透,可那黑衣依舊在空中獵獵作響,仿佛有一股極大的風在吹拂。

  這是一頭黑鳳凰,黑鳳凰在空中飄浮,宛如有什麼東西在下面托襯般,鳳凰乃傳說中的火之精,日之華,而黑鳳凰在傳說中則代表著尚未涅盤的俗鳥,這種鳥其兇悍勇猛更盛於鯤鵬鷹隼。

  傳說鳳凰火中重生之前將歷經七劫七色,方才逐漸將戾氣化去,戾氣最重之時便呈黑色,黑鳳凰七年不食,禦檀香木於昆侖絕頂,引日火自焚。自焚七日,高鳴七日,然後身化七彩,遨遊天地之間,與日月同輝,天地同壽,成為永生不死之神鳥。

  然而世間萬物,生生相克,成為神鳥之前的黑鳳凰卻是世間最最難惹的凶鳥,《山海經》中記載的所謂三足神烏,便是指的這種黑鳳凰。

  黑鳳臨世,天道不行。

  自古以來,人們都將黑鳳凰視為極其不祥之物。

  和物驚歎一聲:「黑鳳凰!」

  王絕之也曾聽說過黑鳳凰之名,無奈此類傳說多半以訛傳訛,黑鳳凰之事他始終認為是一種傳說,不料今日卻見到了這天下第一神秘人物,而這神秘人物居然連著給他們做了幾天車夫,趕了幾天的車。

  王絕之愕然,他心中一個寒顫,到底殺胡世家吸納了多少高手,到底勢力有多大!

  姬雪同樣愕然,連她也不知道給他們趕車的居然是殺胡世家中最神秘的,連軒轅龍、鳳凰夫人也尊敬三分的黑鳳凰。

  只聽黑鳳凰道:「和物,今日之事你待怎的!」

  黑鳳凰在空中懸浮,並且還能開口講話,這份功力簡直震古鑠今。

  和物哪裡還敢講出半句,一聲呼嘯,江右連橫塢三百六十一騎走得乾乾淨淨。

  大雨依舊,王絕之這才發現黑鳳凰方才發出的無窮霸氣此時竟消散得點滴不剩,一點也看不出面前這個黑衣人是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

  黑鳳凰沖著王絕之笑了笑,那笑容是那麼親切,令王絕之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王絕之對著黑鳳凰道:「謝謝!」

  黑鳳凰淡然一笑道:「要謝謝你自己,如果方才不是你要給弓真舉行婚禮的話,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管,我依舊當我的車夫!」

  王絕之道:「想不到前輩也是性情中人!」

  黑鳳凰輕輕一歎道:「誰也都曾年輕過!」

  語音極低,像似對王絕之在說,又像是低聲細語。

  語聲中,黑鳳凰又回到了車上,坐在馬車轅上趕起了他的馬車,仿佛方才之事與他毫無關聯。

  王絕之看著已完完全全成為一個馬車夫的黑鳳凰,心中卻如翻開了的沸水,暗暗歎道:「如此傳奇卻又能如此平凡,此人果然是神秘莫測,一連數日,我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這樣的人去做殺手,只怕不死金剛也難脫其手。」

  弓真卻是覺得奇怪,黑鳳凰之名他尚未曾聽過,不過能一現身形就將江右連橫塢連橫三百六十一騎嚇跑的人,這個世界上絕對不超過五個。

  姬雪抿著嘴跑到黑鳳凰的身旁道:「曹伯伯!恕侄女有眼無珠,一路不識伯伯,請伯伯恕罪!」

  黑鳳凰笑了笑道:「我當車夫是我自願的,與你無關,你本就無罪,何來恕罪,走吧!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停了半晌,黑鳳凰似是自歎,又似對姬雪細語,只聽他道:「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做,如果錯過了,倒真也無法補救,時間快得可真快。」

  姬雪隱隱約約曾聽軒轅龍說過黑鳳凰的故事,此時黑鳳凰表現得象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在靦懷他少年的往事。軒轅龍談得雖不多,可姬雪知道黑鳳凰一定有一個多姿多彩的少年時代,也許也有過象弓真這樣的經歷。

  黑鳳凰見姬雪有些發呆,不由歎道:「有時候做事,也不必太為身份著想,想做就做,該做就做,年少清高自傲,到頭來誤的是自己,可惜世間已無後悔藥,何必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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