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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

  大興元年五月望日,姚弋仲率部曲五萬餘眾進駐定寧。同日,赫連勃勃退出定甯,沿武興,番木,西郡,昌松回兵姑藏。

  赫連勃勃一路依舊打著吐谷渾旗號,虛設吐谷渾營帳,五日疾行八百余裡,大軍到處,草木不驚,沿城俱換親信之人,五日下來,由東至西大部分城池已在赫連勃勃掌握之中。

  第五日,日落時分,大軍行至澆河鎮。此地距姑藏僅有二百里。

  澆河乃是黃河主要源頭之一,澆河鎮臨水而建,此時又正值初夏時節,樹木蒼翠,煙柳成行,頗有幾分塞北江南味道。

  王絕之此時傷口已然癒合,前幾日行軍,王絕之都是軍士以軟轎抬著行走,行至澆河,王絕之再也忍受不住轎中枯寂,提出要騎馬賞景。

  赫連勃勃在攻擊姑藏前要做詳細安排,因此也打算在澆河休整一日。

  澆河一片寧靜,赫連勃勃治軍嚴明,一路行軍整編,此刻雖已有十萬帶甲之士,卻絲毫沒有侵犯百姓之事發生,王絕之暗自飲佩。

  一衣帶水的澆河環繞著澆河鎮,赫連勃勃、王絕之、絕無豔、叱幹阿利四人騎馬緩行於澆河。

  太陽將四人影子拉得老早。長河落日,煙柳飛霞,偌大個澆河鎮此時卻聞不見任何嘲雜之音,原來,幾人不知不覺中沿著澆河煙柳堤已經走出鎮外十多裡處。

  王絕之看著如畫河山,不由憶起清河之爭、天水之戰,心中感唱胡漢殺戮,群豪紛起,兵連禍結,不知百姓之苦,何日為盡。仰天長歎吟道:「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語意悲涼,飽含著無比悲愴之意。

  赫連勃勃才華自是出眾,聞聽此詩心中對王絕之更是大為佩服,也愈加理解王絕之為何狂浪不羈,不肯歸家了。

  琅琊王家,乃世代高門士族,王家之人從小便鐘撰玉食,錦衣皮裘,從來體會不到民間百姓疾苦,雖多清淡之士,但大都故弄玄虛,釣取功名祿位。唯有王絕之特立獨行,俠心義腸,但此行又為族中所不容、不恥。就連父親王衍亦視之為敗譽之子,逐出家門。

  赫連勃勃道:「王公子可是感懷百姓,且又含勸我之意麼?為何不將魏武帝此首《蒿裡》吟完?」

  王絕之微微笑道:「言語貴在含蘊,將軍如今已知我意,何必非要我從頭吟起呢?」

  原來,此詩乃曹操所作《蒿裡》,描寫的是袁紹等關東軍共討董卓,結果自相殘殺各圖王霸,袁術稱帝淮南民不聊生之舊事。

  前面尚有幾句,王絕之尚未吟出。

  赫連勃勃道:「王公子俠骨義腸,日後我定當如王公子所願!」

  王絕之在馬上長揖一禮道:「真若如此,我倒要替天下百姓謝謝你了,如今天下之勢,尤勝於魏武之時,中原征戰,百姓受苦受得太重了!」

  赫連勃勃歎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中原遂鹿,胡漢殺戮,終不能免,我若得天下,盡力做個好皇帝就行了!」

  「傳言果然不虛,是你們勾結漢人,殺了大單于吐谷渾!」

  一聲暴喝,從煙柳從中躍出數十個手握利刃的鮮卑大漢來。為首一人絡胡大頭,貌極威武,大漢們轉瞬將王絕之、赫連勃勃四人圍住。

  「拓跋跬!」赫連勃勃臉色微變,驚叫出口,但隨即便恢復了鎮定,望著那帶頭大漢冷哼道:「你不是一樣有殺他取而代之之心麼?」

  這威猛大漢正是吐谷渾留之鎮守姑藏的拓跋跬。

  拓跋跬冷笑道:「我是有此心,但我怎麼也沒提防著你這小子竟然不聲不響的動了手!不過也好,免得我去費心思對付那個老妖怪,老實說,那老妖怪一身功力太強,萬一我謀刺不成,他反手一擊,我恐怕難以招架,我倒要謝謝你替我做了這件事!」

  王絕之嗤鼻一笑道:「有心無膽,怎敢世間稱豪,遲早死於人手,可歎卻聒聒作噪,恬不知恥,王絕之行道江湖以來,從未見過如此皮厚之人!」

  拓跋跬聞言大怒:「臭小子,老子先砍下你的頭,叫你胡言不成!」

  赫連勃勃道:「可笑你拓跋跬有眼無珠,連天下高手亦對面不識。難道你的武功比吐谷渾更高,這位王公子可是手未出,腿未動,便逼得吐谷渾揮刀自殺!」

  赫連勃勃說的都是實情,不過當時情形不是王絕之不屑或不願出招,而是不能。

  拓跋跬也聽說了當時情景,只知是武功絕高的白衣漢人高手將吐谷渾逼得揮刀自盡,但他萬萬沒想到那白袍漢人高手竟隨著赫連勃勃一起來到塞北邊城。

  「他就是琅琊狂人王絕之?」拓跋跬停刀不敢向前,將信將疑地看著已是一身胡裘裝扮的王絕之。

  王絕之嘴角帶著微笑看著拓跋跬道:「你以為王絕之會是何等樣人,青面獠牙,身高丈二,頭似巴鬥,眼賽銅鈴麼?我就是琅琊狂人王絕之!」

  拓跋跬聞聽開口之人,言語正是中原一帶口音,思及江湖傳言,看著依舊帶著幾分落魄神情的王絕之,心中已知此人確實是王絕之,又聯想吐谷渾那奇高的武功卻喪命其手,不覺膽寒,怪叫一聲,幾個跟鬥,向後飄飛轉瞬不見。

  跟著拓跋跬而來的十幾名高手,見拓跋跬不戰而退,心中雖不甚明白,但亦聽說過王絕之誅殺吐谷渾之事,見拓跋跬已退,心中也有懼意,身形閃動,向後飄飛不見。

  赫連勃勃笑著對王絕之道:「看來琅琊狂人的名號還是頗有威懾!」

  王絕之亦笑道:「駭駭毛賊而已!如若他們蜂擁而上,我等恐怕不會那麼便宜!」

  赫連勃勃道:「拓跋跬可不是一般毛賊,此人勇武有力,功力不差,行軍打仗也頗為不俗!但此人生性多疑,臨事不斷,往往有始無終!」

  「多謝你的誇獎!」聲音響處,正是方才飄身離去的拓跋跬,「你明知我生性多疑,又怎會如此輕易的離開呢?」

  拓跋跬去而複返,身邊的十幾個高手又圍了上來。

  赫連勃勃嘴角露出一絲蔑笑道:「如果我不這麼說,你怎肯現身,怎肯送上門來!」

  拓跋跬聞聽此言,忙退後兩步,想進攻卻不敢出手,想退走實又不甘,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

  這也不怪拓跋跬,他雖聽說王絕之武功高絕,但他尚不知王絕之的輕功獨步天下,若他真的想要追一個人,憑拓跋跬的身手只怕逃不出三裡去。

  赫連勃勃道:「我今天就考較考較你的膽量,如果你敢動手,我就當你是個英雄,今日不殺你,明日與你馳騁疆場,一決雌雄!」

  其實此番話漏洞百出,但偏偏對拓踐跬就有效。

  拓跋跬遲遲不敢動手,王絕之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兀自呆站在這兒是何道理!」說罷,催馬便向拓跋跬等人沖去。

  拓跋跬臉色大變,削刀虛拖,向後便退。

  王絕之瞧著拓跋跬身子雖不曲不彎,但卻如離弦之失,其速極快,心中暗歎:「怎地胡人之中忒多高手!」

  拓跋跬所率領之眾高手見拓踐唯又是不戰而退,不由大惑不解,但主帥已退,眾人只有跟著再退。

  王絕之看著狼狽而去的拓跋跬不由哈哈笑了起來。

  絕無豔微微皺皺眉頭,方才王絕之縱馬向拓跋跬等人撞去,她便心中暗自緊張,她明白只要拓跋跬削刀輕輕一揮,王絕之就會命喪黃泉。

  赫連勃勃則贊道:「王公子好膽量、好氣魄,只是此舉似嫌太過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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