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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王絕之冷冷一笑道:「今天,只能有一個結果,我們兩人之間必須倒下一人去!」

  吐谷渾道:「王公子為何如此緊緊相迫,據聞王公子曾有數次機會可誅殺石勒報殺父之仇,卻一再放過,甚至和石勒聯手抗敵,為何單單對我緊緊相逼!」

  王絕之道:「你和石勒不同,石勒乃天下英雄。無論漢胡,若是英雄,王絕之都會佩服有加,而你卻是梟雄,嗜殺成性,王絕之一日不殺你便如梗刺喉,無法平息。」

  說罷,雙手向腹中刀尖一按,那刀自王絕之背上射出,「奪」地一聲釘在了城頭的木柱上。

  方才為救伏乞紅一連番動作,王絕之的創口中已有不斷鮮血流出。可工絕之卻毫不在乎,脫下白袍,王絕之緊緊勒住了腰間的創口。

  「包紮好傷口,我讓你三招,方才你施迷神大法本當算你贏,可我們今日卻不是比武相較,而是以武功一睹生死,不死不休。」

  吐谷渾見王絕之一心置自己於死地,當下冷笑道:「王絕之,你自己尋死,你死後,我當在你的墳頭上樹碑立傳!」

  王絕之道:「用不著了,王絕之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當赤條條離去,何必要那虛名?進招吧!」

  吐谷渾長袍一擺,手中削刀向王絕之疾削。

  大凡武功到達一定境界的人,都會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招勢一旦展開,便無法自製。

  吐穀澤便是這樣的人。

  削刀在吐谷渾手中展出其威勢要比伏乞紅展開時大得多。

  刀無鋒,處處皆鋒。

  刀無影,處處皆影。

  漫天的都是刀影,吐谷渾圍著王絕之遊走翻飛,刀刀都是削向王絕之斃命之處。

  王絕之不動,泰然不動安如山。

  吐谷渾的刀詭異怪絕,卻未見有半刀削中王絕之,王絕之已抱拼死決心,而他卻不能,他不能冒險,如若不能一刀擊斃王絕之,削刀雖薄,但骨肉相阻必影響速度,這種機會在王絕之眼裡當然就是致敵死命的契機,王絕之絕不會錯過。

  吐谷渾的刀都削偏了,這僅僅是因為王絕之未動,如果王絕之向任一方向移動,吐谷渾的刀都會無情的削向他致命的部位:後腦,前額,嗯喉,側頸,心臟,氣海,脊柱,會陰,三元,焦尾。

  王絕之雖未動,但他比大戰了一場的感覺還要疲憊。汗從他的臉上落下,衣衫俱已濕透。他幾乎近於虛脫。

  創口的血不斷的流出,很快就將王絕之的長褲染紅,王絕之毫無知覺,他的眼中,腦中只有刀。

  定甯關城頭,烈陽高照,所有的鮮卑士兵俱都注視著這場曠古奇絕的打鬥,就連伏乞紅等人也看得呆若木雞。

  吐谷渾的身形越轉越快,快得如一陣風,已無了蹤影。

  王絕之依舊不動,他屏息靜氣,眼睛中閃爍著奇異的亮光,亮光有色,那是血的顏色。

  地上有血,血畫了曲曲折折的一個大圓,大圓是由許多個小圓組成,大圓不圓而是呈扁狀,在王絕之防守薄弱的後背和左側,那些小圓靠得極近。

  小圓卻如同用木規畫出一般,圓得分毫不差,當王絕之的餘光瞅見小圓時,心中一陣緊縮。

  小圓是吐谷渾旋轉身體時留下的,從圓的程度上來看,吐谷渾的功力已臻化境,到達了武學頂峰,他的每一份功力都控制得恰到好處,一絲不泄,在無數次旋轉中,一次一次地加強。

  王絕之知道,當吐谷渾的一刀削出時,那威勢,絕不比石勒差,那將是所有力量集中的爆發。

  接不接得下這一刀,王絕之沒有把握。

  出刀了!

  吐谷渾的刀在旋轉了六千五百六十一圈後,終於削出。

  這一刀還是削,但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削出這麼大的威勢來。這一刀的力道,比巨人用巨斧劈出的力道更為巨大,更為驚人。

  伏乞紅看得目炫神搖,幾欲軟倒在地,她的心跳已經靜止,呼吸已經停頓。

  刀光閃現,橫空削出,這一刀是一瞬,也是永恆,仿若有整整一個世紀那麼長。

  沒有巨響,沒有血光,一切都靜了下來,仿佛這是個無聲的世界。

  城牆下有近五萬的鮮卑士兵仰首觀看這一仗。

  雖然遠隔數十丈,甚至數百丈,但所有的士兵都感受到了來自吐谷渾刀上的勁風。

  風無形無質,但卻帶著寒意,直鑽每個士兵的心底,驕陽射在身上,這已是初夏時節,但至少有一半的士兵覺得冷得無法抑止,牙關緊咬,凍得咯咯直響。

  當吐谷渾這一刀削出時,冷得感覺到了極至。

  每一個士兵的心都在緊縮,他們懼怕這一刀的削出,卻又盼望,他們久經生死的心臟無法承受得住這種壓力,他們需要爆發,但這一次爆發,他們的心臟能夠承受嗎?

  刀削出,心緊縮。

  王絕之動了,如果把吐谷渾的刀法比作海嘯狂濤,閃電雷鳴,那麼王絕之的這一動便是火山噴發。

  幾千年積累的王家易學,在這一瞬間爆發。

  但王絕之僅僅動了一下,又馬上靜了下來。

  這一刀竟然是虛招!

  這威勢無比的一刀竟然是虛招!

  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猶如千鈞出擊,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的一刀竟然是虛招!!!

  「你是怎麼覺察到的!」吐谷渾臉色蒼白。嘴角,鼻翼都有血絲流出,血絲淡紅,極細極細。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王絕之同樣臉色慘白,他的模樣比吐谷渾更為駭人,不但口鼻有血,就連眼角耳孔俱都有血流出。

  吐谷渾的這一招雖是虛招,但虛招中同樣蘊含著實招,實勁。王絕之出手反擊或退縮閃避,吐谷渾的削刀都會將他削成無數塊碎片。即便未著刀招,王絕之仍為勁風所傷。

  王絕之苦笑道:「我沒有覺察,你的刀,威勢無比,我根本就無法辨別是虛是實,我是在賭!用我的命來賭!」

  吐谷渾啞然,他承認自己敗了,他那千古一絕的虛招不應該用在王絕之的身上,王絕之是個浪子,是個賭徒,這一點,他早就該想到。

  千古一絕的虛招用在一個賭徒的身上,本來百分之百的成功卻突然變成了百分之五十,成了一個勝負各半的局面,而王絕之卻賭對了。

  賭對了,可又有誰知道這賭對了三個字下隱含著多少只有王絕之才具備的特質。

  這一刀,軒轅龍也末必躲得過,軒轅龍自認是天下第一豪傑,盛名之下他不會躲,他只會反擊,最後的結果,應該是兩敗俱傷,以軒轅龍的武功,吐谷渾無法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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