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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五胡戰史之石勒出刀◇

  第一章 飽暖思淫欲

  大亂肇因自元康元年,賈後專政,乃致八王之亂,可是宮廷之爭,畢竟與百姓無關,百姓真真切切感到兵亂苦難,實始自永康元年,趙王司馬倫起兵入京,殺賈皇后。自此,天下永無寧日。

  永康元年時,王絕之八歲。這就是說,王絕之懂事以來,連一天的太平日子也沒有嘗過,他這一代的人,從小在兵荒馬亂中顛沛流離,見慣了生生死死、離離別別,心裡頭究竟有何想法?

  只怕跟四十歲以上,曾經享受過多年太平日子的人的想法不大一樣!

  這個年頭,豺狼滿布,到處都是殺戮,別說是受了傷的人,便是稍為體弱一點,也萬萬不敢在道上行走——就算敢,也走不了多遠。受傷的動物在森林是活不長的!

  王絕之的傷並不輕。他在天水的仇家說少不少,說多不多,想取他性命的算來大概有十萬人左右吧,就算只計第一流的高手,也有三、五十名,但他就這樣輕輕鬆松的走出了天水城外,神態悠閒得像吃飽飯後,在家中後園,一邊賞花,一邊吟賦。

  他沒有吟賦,卻唱起歌來:「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翔,念君客遊思斷腸。謙謙思歸變故鄉,何為淹留寄佗方?賤妾守空房,又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照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詞梁。」

  老實說,王絕之的嗓子像透了司晨的公雞,唱得實在令人不敢恭維。這首明明是魏文帝的憂思作品,他卻唱得調子輕快,仿似天上跌下了十個大元寶,又跌下了十個大美人,調子跟曲詞格格不入,甚是礙耳。

  王絕之邊唱邊走路,唱完了一首,又是一首,只見路旁屍橫偏野,白骨比屍體還要多,蠅蟲伏在屍體之上,嗡嗡飛舞,血星猶臭,可知此役圍城戰況之慘烈。

  漢魏間的樂府,哀愁幽怨的調子占了十之九十,但王絕之唱得又輕又快,稍稍減了四周暴戾的氣氛。

  也不知走了多久,總之是唱了十七、八曲樂府左右,離戰場漸遠,屍體漸稀,遠遠望見了連營七百里,營營井然,旗幟飄揚,大大繡了一個又一個的「石」字。

  不消說,這裡是石勒的駐軍之地。

  王絕之忽地站住,他的前路受阻,走無可走。

  他身前站著四名女子,俱都美目高鼻,穿一身羯族衣裳,是一等一的美女。

  王絕之負手含笑,望著四女。

  一女道:「我叫阿月。」

  二女道:「我叫阿春。」

  三女道:「我叫阿丸。」

  四女道:「我叫阿韋。」

  四名美女盈盈行了個胡禮,同聲道:「參見王公子。」

  跟世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王絕之看見四名美女,笑得合不攏嘴,說道:「你們在等我?」

  阿月笑道:「除了等候王公子的大駕,還有誰值得我們等呢?」

  她的笑聲有如銀鈴,差點連人的魂魄都勾了過去。阿春、阿丸、阿韋也同時笑起來,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四笑齊發,便是有十萬個男人的魂魄,也非給她們勾了過去不可。

  王絕之的魂魄果然給勾掉了,失魂地問道:「你們等我幹嘛?」

  阿月一本正經道:「等著脫光你的衣服。」

  王絕之忽然舉起手臂,用力咬,疼得「呱」的叫了起來,嘀咕道:「世上竟然有這麼美好的事?我不是作夢吧?」

  四女也懶得答他,七手八腳把王絕之的衣服脫下,這已經是非常要命的了。更要命的是,阿月趁亂在王絕之的身上捏了一記,當然是捏在最要命的地方。

  和世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有女人要脫他的衣服,王絕之是完全不會反抗的。同樣,有女人要捏他的要命部位,他要反抗也無力反抗了。

  於是,四個美女就把王絕之脫得精光,光得像一個初出生的嬰兒,更像一們輸光了錢的賭鬼。

  當然,他身上有些部位是和嬰兒大不相同的。

  四女脫光了他的衣服後,挈起用溫水浸透了的布,小心在他每一處傷口的周圍細心揩抹,拭走每一滴凝結了的血跡,卻又溫柔得完全沒有觸及傷口的疼處。

  跟著,四女用薄布包紮他的傷口,再以油紙牢牢封住,連風都透不住。

  阿月抬著一個大木桶道:「公子,請坐進去。」

  木桶放在路邊,不能算是太大,不過王絕之也算是器宇軒昂的了,像他這樣大小的人,坐上十個八個,還是寬闊得可以在裡面游泳。

  王絕之像是失了魂一般,問也不問,便跨進了大木桶。

  四女開始倒水,阿月、阿春倒冷水,阿丸、阿韋倒熱水。盛水的大甕在木桶旁邊,甕底正堆著柴火熱著。

  瓦甕比四女還要高,滿盛著水,怕不有兩,三百斤重,四女居然毫不費力的提起上來,更不消說瓦甕燒得滾燙,尋常人等碰一碰也燙得手掌冒煙,而她們卻輕鬆得若無其事,看來她們的手上功夫大是不弱。

  王絕之可以確定她的手上功夫不弱——水傾滿了木桶後,四女也跳進桶內,拿著布巾刷子,刷洗王絕之每分每一寸的污垢,手上功夫之強,令王絕之不覺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呻吟聲,自然是暢快得像上了天的呻吟聲。

  他喃喃道:「好強的手上功夫,簡直比金季子還要強多了。」

  自從答應金季子赴天水以來,王絕之從來沒有洗過一次澡,加上又受傷,又打架,在泥地不知打滾過多少次,身體髒得比死掉十八天的豬還要臭。四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身上的污垢洗刷得乾乾淨淨,連最隱秘的地方也洗得乾乾淨淨,偌大的一桶水,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泥垢。至於王絕之的傷口,則有油紙覆住,半點也沒給水濕及。

  王絕之閉上眼道:「舒服,舒服,這樣舒服的事,世上真沒有多少項。」

  阿月道:「沐浴完畢,公子請更衣。」

  王絕之哈哈一笑。從大木桶一躍而起,落到地上,只見身體給刷得紅通通的,如果說他剛才像一頭死掉了十八天的臭豬,如今便像一頭烤脆了皮的乳豬。

  四女為他抹幹身體,穿上褲子,披一身雪白的袍子,換上一雙厚底木屐,再用布拭幹長髮的水珠,阿丸拿梳子,阿韋拿蓖子,為他梳起頭來。

  王絕之的眼睛卻是直勾勾的望著前方。

  只見前方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長案,桌上堆滿了胡炮肉,羊肉胡羹,羌煮好鹿,各色魚鮮,生羊膾,還有一頭貊炙全羊,另有胡瓜,安石榴諸般果物,醍醐,葡萄酒兩款飲類,散發出香噴噴的氣味。

  王絕之剛剛做完餓瘋了的餓鬼還沒多久;在天水時,見到一隻雞已是大喜若狂,何況如今見著一整桌筵席?難怪他這副失魂忘形的樣子,連美女也無心顧及了。

  他愣愣地問道:「酒菜從何而來?」

  阿月抿著嘴道:「是……是神仙變出來的。」

  王絕之笑了起來:「莫非你們竟天上派來的仙女,有心打救我這個餓鬼?」不忘又補了一句,「打救我這個色中餓鬼?」

  四女聽見「色中餓鬼」這句話,均是臉上飛紅,阿丸輕輕道:「我們都是來服侍公子的,公子喜歡怎樣,便怎樣都可以。」

  說到這句話,臉上更紅了十倍;為王絕之洗澡時她不害羞,反倒在此時害羞起來。

  阿韋似乎最是拘謹,說道:「奴婢只是服侍公子的下人,別冒瀆了仙女的名聲,公子別見笑了。」

  阿月是眾女之首,落落大方道:「公子,有雲『飽暖思淫欲』,趁著酒菜尚暖,奴婢服侍公子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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