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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石虎嗤道:「別作夢了,漢人分崩離析,各自為政,能聯合起來嗎?你的結義兄弟祖逖籠絡江右連環塢也有七、八年,和玫可有睬過他半句?如果和玫早跟祖逖聯手,七個月前的秦嶺一戰,戰敗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他,淮河兩岸只怕早已回到司馬氏的手中了。」

  劉琨無法反駁他的話,長歎道:「石虎,你說得對,你贏了。」

  石虎道:「武都一陽,如果你想要迷小劍快點死的話,就叫手下放箭吧。」說罷,也不理武都一陽的回答,逕自把真氣輸送迷小劍體內。

  此時,四周一片死寂,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因此讓石虎的真氣走岔,連累了迷小劍的性命。

  過沒多久,迷小劍的呼吸漸漸粗重,石虎累得滿頭大汗,收掌後撤。

  以他的武功,就算跟一等一的高手決鬥三、五百招,也不會累成如此,可以想見迷小劍傷勢之重。

  王絕之忍不住插口道:「迷小劍除了需要內力之外,更需要的是食物和一位大夫。」

  武都一陽會意,可是現在天水城中哪有食物?不過他倒是一位多傷成醫的大夫,說道:「石虎,准許我上前查看迷豪的傷勢,成不成?」

  石虎點點頭,「我正想請武都酋一看。」

  武都一陽上前檢視迷小劍的傷口。

  脈搏,再掀起眼皮細細查看,臉上神色越來越沉,終於眼角沁著淚水,哽咽道:「迷豪……」

  眾人看見武都一陽的樣子,心知不妙,很多人禁不住失聲哭了出來。

  石虎微歎道:「迷小劍斷臂本來是皮肉之傷,只需及時止血,丟不了性命的。可是他多日未曾進食,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接著又被各位爭來奪去,到了這個地步,生機差不多完全斷絕,我只能以內力暫時護住他的心脈而已,再過一會兒,他還是會死的。」

  武都一陽忽然後退五步,生怕石虎捉住他做為人質。他拭幹淚水,大聲道:「石虎,迷豪既死,你亦不能活命,預備為迷豪殉葬吧!」

  他正待下令放箭,石虎冷冷道:「此刻迷小劍還有一絲生機,如果你不快點讓路,讓我去找大夫,迷小劍便真的沒救了。」

  武都一陽道:「石虎,你想以此話脫身,卻騙得誰來?迷豪的傷勢已然回天乏術,就算是醫神來到,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能治好,何況是你找的區區大夫?」

  更何況,醫神雖有起死人、活白骨的扁鵲手段,然而殺他父親的正是迷小劍的大伯、迷唐種前酋豪迷國,醫神很不得把迷唐種人殺光殺絕才甘心,就算他在天水,也是萬萬不肯為迷小劍治傷!

  石虎道:「除了醫神,還有一個人能治得了迷小劍的傷。」

  武都一陽冷笑一聲,「石虎,別吹牛了,世上若還有可以醫治迷豪傷之人,我就向你磕一百個,不,一萬個響頭!」

  石虎道:「武都酋,你莫非忘了我從父的麾下有一位叫佛圖澄的神僧?」

  人人均知石勒軍中有一名叫佛圖澄的大和尚,法力通神,傳聞說得玄之又玄,簡直把他當成神仙。雖然沒有人見過佛圖澄治病,可是說他的醫術堪比醫神,卻是沒有人不敢不信。

  石虎不理眾人,退自抱著迷小劍,大步離開。

  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誰也不敢阻攔,包括絕無豔在內——石虎殺了英絕,姚弋仲殺了皇甫一絕,絕無豔與他們兩人誓不兩立,可是目前的情勢看來,找石虎報仇等於送掉迷小劍的命,她怎能殺!

  武都一陽眼巴巴的看著石虎離去,突然面色大變,飛身上前。

  姚弋仲比武都一陽更快,先一步截住石虎,厲聲道:「石虎,你竟敢騙我!你說過立刻撤兵,不會攻入城中,再傷害一名羌人的!」

  只見一列武士正迎面奔來,至少有兩、三百人。看他們的樣子,一個個臉圓肉厚、精壯如牛,顯然伙食甚佳,一看就知不是天水城的羌人。

  王絕之心道:「莫非天水城已然失陷,石勒的軍隊殺了進來?」

  石虎也感到疑惑不已,待看清楚來人的臉貌,說道:「姚弋仲、武都一陽,你們睜眼看清楚,他們都是漢人,不是我家的軍隊。」

  武都一陽喝道:「石虎,你在玩什麼把戲?派這群漢人攻進天水,有何陰謀?」

  石虎苦笑道:「我也不知我有何陰謀,我根本不知這群漢人是何方神聖。」說到這裡,卻似乎認出了這群的其中一人。

  王絕之比他更早一步看到,那人混在人群中,穿著的勁裝,顯得毫不起眼,但王絕之一看他嘴巴重新鑲上的金牙,要想不認出此人是誰也很難。

  這人正是金王之王金季子!

  此時,武都一陽也認了出來,「金季子,你終於來了!」

  他跟金季子是十多年的老朋友、老主顧,這次跟金季子的交易,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金季子本來混在人群當中,見到武都一陽,方才越眾而出,高聲叫道:「武都老頭,糧食帶到,幸不辱命。」

  他頓了一下,又道:「貨已運到,請支付餘款,共黃金三萬三千兩,銀貨兩訖!」

  武都一陽聞言又驚又喜,「糧食不是已被慕容鬼的神力十三箭以火箭燒光了嗎?怎麼你居然……」

  金季子得意洋洋的說:「一個惡霸糾眾去搶新娘,搶到了花轎,新娘卻不在花轎內,那是什麼原故?」

  武都一陽搖頭道:「別賣關子了,我猜謎最不成的。」

  金季子看見王絕之臉露微笑,知他已然心下雪亮,笑道:「王公子,你來說吧。」

  王絕之道:「因為那時花轎還沒到達女家,尚未接到新娘啊。」

  武都一陽更是一臉的莫名其妙,「這跟糧食有什麼關係?」

  王絕之道:「惡霸搶了花轎,新娘在哪裡?」

  武都一陽愣愣的回道:「當然還在家中等候了。」

  王絕之大笑道:「正是如此!神力十三箭燒掉的只是空空如也的『花轎』而已,真正的『新娘』,還在金季子的手裡。」

  金季子朝王絕之豎起大拇指,表示他猜得不錯。「我故意差遣王公子運糧,引開敵人的耳目,自己則率領兩百五十五名身手矯健的好漢,每人背負百斤糧米,延北路攀山涉水而至,終於及時趕到。」

  他這番話,卻是漏了一點:王絕之一行人之所以會被人發覺行綜,卻是他有心通風報訊,誘使敵人全力進攻,以分散注意。

  他原以為王絕之必死無疑,誰知王絕之竟然活著,也頗感奇怪,不過,他心中的詫異並沒有在臉上顯現出來。

  王絕之自然也想到這一點,不過他生性豁達,也不覺惱怒,只在心中暗罵:老狐狸,我揍你一頓,你卻推我去見閻羅王,真是一報還一報,永遠也不肯吃虧,果然是生意人。

  他語氣淡然的說:「燒糧車時,我瞥見車內空無一物,已然起疑心,想不到金季子果然另有計謀。」

  武都一陽縱聲大笑道:「諸葛孔明有空城計,金先生這條空車計倒也不遜于先人。」

  石虎、姚弋仲、劉琨、石蔥不知何時,已然走得不知所蹤。

  風中傳來一陣熟飯的香氣,眾人全都餓久了餓瘋了,此時嗅到飯香,不禁精神一振,饞涎欲滴,有些人已禁不住朝香氣來源飛跑去。

  金季子道:「我們行囊有限,每人只能帶上七十斤糧食,是以只帶稻米,其餘粟、麥、面、稷、肉一概不帶。我們知道大家餓得凶了,所以早在入城之後,就把糧米卸下交給鬼地安,此刻飯應該煮熟了。」

  武都一陽神色黯然的說:「如果迷豪早知糧米即將運到,他便不用自斷一臂了。唉!如今天水幸保無恙,他卻是生死未蔔,真是令人擔心。羌人千年以來,才出了這樣的一位大英雄,誰道便這樣殞落了。」想到這裡,心中一酸,登時沒有吃飯的心情了。

  眾羌人在零霸的安排下,魚貫走往吃飯去了。

  王絕之打了個呵欠,說道:「好倦。」居然在路上睡著了。

  他的肚子自然是餓的,然而比起餓瘋了的羌人來說,不啻是小巫見大巫,此際又傷又疲又痛,倒是先睡一覺,養養傷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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