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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不願傷及伏飛鳥,然而這拳的氣勁已發出了一半,卻如何收力?

  只見王絕之臉色驀地轉青,非但將餘下一半的其力撤回,拳頭竟然還能發出吸力,將已出的拳力也吸收回來,半點也傷不著伏飛鳥。

  這招名為「亢龍有悔」,是王家易學神功最最難練的一招,卻沒有太大的用途——高手交戰時,只會唯恐出招不夠狠、內力不夠強,唯恐對方不快死,哪有花上許許多多日日夜夜的苦練,換回一招撤回內力的功夫?

  也只有王絕之這樣執拗要強的人,方會花了整整一年時光去練這記既無聊、又無用的「亢龍有悔」。

  王絕之出道多年,這次還是第一次用得著「亢龍有悔」,大笑道:「一年苦功,終於沒有白費,果然好玩得要命!」

  在場自然無人聽得出這句話的含意,不過既然王絕之是琅琊狂人,說出一些瘋瘋癲癲的話、做出一些瘋瘋癲癲的事情,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伏飛鳥抱拳道:「多謝王公子手下留情。」一臉坦然。

  他以為王絕之武功卓絕,撤回掌力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誰知內裡大有乾坤,如非王絕之剛巧練成了「亢龍有悔」,他的一雙腳已跨進鬼門關了。

  金季子道:「王公子請住手。高先生和伏塢主是我重金禮聘回來,偕同公子此行,以為助拳的。他們得聞公子武功蓋絕當代,難得一見,忍不住印證幾招,以作請益而已。」

  高先生就是持刀者。他叫高玉,是橫行東北的一名獨行大盜,好淫擄掠,無所不為。他奸過淫過擄過的人,從無活口,刀下殺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江湖中人無不對他切齒痛恨,欲殺之而甘心。只是他武功既高,人又機警,眼下當逢亂世,人人自保不暇,也無人制得了他。不過剛才若非伏飛鳥及時反身擋住,這位人人欲殺之而甘心的殺星已被王絕之一拳擊碎五臟六腑。

  王絕之冷冷道:「這種引證並不好玩。」

  金季子居然也承認:「的確不好玩。凡是會致命的玩意,都不會太好玩的。只是王公子武功天下第一,怎會失手于高先生、伏塢主二人之下?這是大家深知不疑的。」

  王絕之道:「不錯不錯,假如我連他們也打不過,又怎能將數十輛糧秣運到天水去?不如死掉算了。」

  金季子默不作聲,以示默認。

  高玉冷冷道:「出手向你討教,是我高玉的主意。我對金先生說,我向來獨來獨往,不會屈於任何的號令之下,金先生卻要我受你節制,我說:『嘿嘿,這可得王絕之的武功勝過我才成。如果他不如我,該當他聽我的號令才對。』」

  王絕之道:「如今你知道我的武功比你高了,要不要再打一場?」

  高玉道:「不用了。大丈夫光明磊落,勝了就是勝了,敗了就是敗了,你的武功之高,系我生平僅見,佩服佩服。」

  他殺人雖多,姦淫雖眾,對於武功方面,倒還不失為一名漢子。

  王絕之道:「如今你肯聽我的號令?」

  高玉道:「不錯,你武功高,你是英雄,我高玉甘心為你差使!」

  王絕之道:「我想你明白兩件事。第一,武功高的人未必是英雄,英雄也未必一定懂得武功。像你這樣的人,武功就算比軒轅龍還要高,也成不了英雄。」

  高玉一生唯力是圖,見到王絕之武功的神奇高絕,早就折服,此番雖是聽到了逆耳之言,也不願出言駁斥——如果換作由別人說出來,早就給他亂刀分屍了。

  王絕之道:「第二,我的武功如果比不上你,你便不想聽我的號令。然而你的武功既不如我,我又怎用得著你的幫忙?」

  高玉聽得呆住,但為王絕之氣勢所懾,答不上話來,低頭道:「你既不用我幫忙,那就拉倒算了。」

  王絕之問金季子道:「金先生,我有一事想請教。」

  金季子說道:「請說。」

  王絕之道:「高玉向來獨來獨往,為什麼他為你效力?」

  金季子遲疑著,這本該是他和高玉的協定,可是在王絕之堅定如鐵的眼光下,卻不由得不和盤托出來:「這陣子勢道不好,豪宅巨戶已給來來往往的軍隊殺得擄得乾乾淨淨,餘下來的則家家戶戶聯結成塢,共抗外敵,下手大不容易。所以嘛,高先生本來是『上』草為寇,逍遙快活的,現在也不得不『下』海當一當護院,以謀稻粱了。」

  王絕之道:「你給了他什麼好處?」

  金季子道:「一千兩金子。」

  一千兩金子雖然不是小數目,可是要使動高玉這樣的高手為他賣命,而且幹的還是如此危險的事,數目可就絕對不多,反而是少得可憐。可見得高玉的境況確實窘迫,金季子的壓價也是壓得太狠辣了。

  高玉聽見金季子連這個也透露了出來,臉上也落得尷尬的神色。只是對話的兩人均是他不能得罪的人,如果出言截住他們的對話,更形小器,只得裝作若無其事,任由兩人討論他的窘迫狀況。

  王絕之道:「一千兩,你全數付給他了?」

  金季子笑道:「當然不是,你看我像是這樣的蠢人嗎?他如果失手,我豈不是血本無歸?」

  王絕之左看右看,金季子雖然缺了幾顆金牙,並且給他打得一臉黴氣,顧盼之際,眼神仍露出狡猾精警的光芒。

  他點頭道:「你雖然是一名給打得鼻青目腫的倒楣鬼,卻絕非一名蠢人。你只付了訂金給他?」

  金季子給王絕之揍了一頓,還出言揶揄,氣炸了心肝,強行忍住怒氣道:「不錯,先付三成,事成後再付餘下的七成。」

  王絕之道:「先付三成,那是三百兩金子羅!」

  金季子道:「不錯。」

  王絕之道:「三百兩金子,就是遭逢這個比金貴的亂世年頭,也是一筆很不少的數目,足夠十口之家舒舒服服的吃上一輩子了。」

  金季子道:「不錯。」

  王絕之道:「那我便放心了。」反手一抓,捉住了高玉的脈門。

  高玉驚道:「你,你幹什麼?」脈門受制,半邊身子酸麻,什麼氣力也使不出來了。

  王絕之歎道:「你跟我本是一路的人,此來是為了跟我並肩作戰,在情在理,我無法殺你。只是我如不殺你,又怎對得住給你殺害的無數亡魂?我見你也還是一條漢子,今日便放你一條生路,但你以後再也不能害人了!」

  他內力湧出,高玉只覺上身如遭火燒,下身如墜冰窖,寒熱交煎,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在丹田相合相沖,痛不欲生,慘叫數聲,便已暈了過去。

  王絕之使出了睽卦的一招「上火下冰」,將高玉丹田內力折騰得半分不剩,方才鬆手。

  金季子歎氣道:「高先生武功高強,作為公子此行的開路先鋒,不無助力,我才以重金邀他過來……」

  王絕之冷冷道:「我可用不著這樣的開路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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