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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王絕之道:「你還不明白?鳳凰夫人是軒轅龍妻子、殺胡世家的人,你和石虎如果不是受了傷,她已殺了你們!」

  弓真吐了吐舌頭,「好了不得!她是唯一能夠接住我袁公神劍的人,也難怪她如此自負,不肯乘人之危,殺掉我和石將軍。」

  王絕之道:「鳳凰夫人是軒轅龍的妻子,當然了不得。只是她的鳳凰身固然是超凡入聖的奇技,待我傷癒之後,也不會輸了給她。」

  弓真驀地想到了一件事,叫道:「我們快走。張賓這廝老奸巨滑,隨時可能三度折返,可再不會有鳳凰夫人來救我們。」

  一人低聲道:「張賓不會折返的。」

  說話的卻是石虎。不知何時,他已悠悠醒來,只是語音低沉,虛弱之極。

  弓真不明白道:「石將軍,為何你敢肯定張賓不會折返?」

  石虎道:「張賓既然知悉鳳凰夫人就在附近,縱是吃了豹子膽,也萬萬不敢在這一帶逗留。」

  他頓了一頓,又道:「張賓是從父的軍師,殺胡世家必欲殺之而甘心。鳳凰夫人因為我們受傷而不殺我們,張賓雖然也受了傷,然而鳳凰夫人會不會殺他,他縱是再世諸葛亮也算不出來。縱是算得出來,以張賓一生謹慎,也萬萬不敢冒上一分一毫的危險。」

  石虎分析得絲絲入理,顯然先前他雖然軟癱得像昏倒,神智卻一直保持清明,周身發生的種種事情,全在他的耳目之中。

  弓真道:「你與張賓共事多年,對他的性格摸得清楚。」

  石虎猛咳數聲,再說下去:「如果我沒有猜錯,張賓此刻已身在五十裡開外了。」

  他話未說完,聽到得馬蹄之聲,疾速遝至。蹄聲紛遝,其響如雷,怕不有一、二百騎。

  眾人面色大變,均想:「莫不是石虎還是料錯了張賓,他在此還伏下了後援兵馬,立下便要來與鳳凰夫人決一死戰?」

  兵馬來得好快,不頃刻已來到眾人身前。

  為首一人道裝打扮,熊體狼腰,一臉剽悍之色,一來到便冷眼打量四周,翻身下馬。

  其餘的人,倒有一大半是道士,一個個背負長劍,也有佩帶別的兵刃。他們見到首領下馬,紛紛隨著下馬,動作既快又整齊,身手矯捷之極。

  張逍人見到他們,臉上露出笑容,走上前去。

  為首道土躬身道:「屬下治頭大祭酒牛蝠天,參見七小姐。」

  弓真知悉來人是張逍人的屬下,心頭一寬。

  張逍人道:「元弟給張賓捉走,我們快追去。」

  牛蝠天頓足道:「屬下得聞這裡請援的消息,已經連夜兼程從滁州火速趕來,想不到還是來遲一步,致令小師君身陷張賓這廝之手,真是罪該萬死!」

  張逍人道:「這不是你的錯。我派人向你邀援才不過三天,你就已經趕到,確是難為了你。不過須得立刻啟程,以免延誤時機。若讓張賓把元弟帶到襄國,那是石勒的地盤,咱們要想奪回元弟,可就難如登天了。」

  牛蝠天道:「遵命!」命屬下合乘一馬,騰出一匹馬讓張逍人策坐。

  張逍人上馬後,牛蝠天問道:「這班朋友是七小姐的友人?需不需讓他們也跟著一併追趕張賓?」

  他指的是王絕之、弓真、石虎、穗兒四人。他見到四人滿身浴血、半死不活的,四周又滿是死人,一見到便心下奇怪。只是張逍人不說,他也不方便問出口來,此刻正好藉機一套張逍人的口風。

  弓真心頭一跳?糟糕,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若知張元被張賓擄走,旁人不知就裡,必定以為張賓和石虎乃是一夥。若給牛蝠天知石虎就在此地,只怕非把石虎擒下不可。張逍人雖然知道底蘊,可是她跟石虎全無交情,而石虎亦是江湖人人欲得、奇貨可居的大人物,目下張逍人部強馬壯,穩穩控制大局,這個便宜為何不撿?

  弓真想到這裡,急得滿頭大汗,偏偏想不出任何計策來。

  卻聽得張逍人道:「這些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人物,不必理會他們。事不宜遲,咱們便上路去!」

  牛蝠天一聲「是」,群馬得得,策馬如風,一齊奔走。

  張逍人走到半途,不忘回身望了弓真一眼,目光似有千言萬語,然而馬蹄不停,終於還是把她帶得不知去向了。

  弓真惆然若失,好久說不出話來。

  他定一定神,對石虎道:「石將軍,幸好張姑娘有情有義,沒有把你的身分招出來,否則他的手下非得把你擒走不可。」

  石虎哈哈大笑,「張姑娘有情有義倒是真的,不過可不是對我石虎,咳……咳……」他大聲笑、大聲說話,觸動傷勢,難免咳了幾聲。

  陶臻那一劍傷了他的右胸,穿破他的肺葉,故令石虎呼吸急促,咳嗽連連。

  弓真搖頭道:「石將軍的話越來越玄奧了,我可一點也聽不明白。」

  王絕之道:「你還不明白?張姑娘和石將軍的交情並不怎樣,可是她對你哪,可真的是有情有義得緊。」

  石虎咳過一口氣,繼續道:「弓兄弟,當日一戰,你殺了五斗米教弟子可不少吧?五斗米教可說是很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方才甘心。」

  王絕之接口道:「張逍人是張天師的女兒,牛蝠天須得服從她的命令。牛蝠天若然知曉你就是弓真,張姑娘就算憑著權威指使,保得住你的小命,以後再想在五斗米教立足,恐怕困難得很了。」

  石虎道:「更何況,張天師的家法豈是等閒?若給他知道女兒私自為了你這位翩翩郎君,就算不把她生生打死,算是少生了一個女兒,也非得打跛她的雙腿不可。」

  王絕之道:「所以嘛,張姑娘一見到牛蝠天來到,便非走不可,而且走得越快越好,她心裡的意思,就是要保住你這俏郎君的性命了。」

  石虎大笑道:「我說張姑娘對你有情有義,可沒有說錯了吧?」

  兩人一搭一唱,將張逍人的「想法」一五一十吐將了出來,弓真半信半疑,也不知他們所言是真是假,更不知該喜該憂,「如果王大俠和石將軍所言屬實,張姑娘對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我怎可消受得起?」

  石虎的笑聲卻漸漸弱下來。無論這人的武功多高,一截劍鋒嵌在肺葉裡,總不能笑上太久的。

  王絕之傷雖重,卻均是皮肉傷,穗兒一直為他包紮傷口,終於包紮完畢。在此段時間,他默運玄功,驀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漿!

  弓真大驚,王絕之擺手笑道:「不礙事的。」

  王絕之噴出毒血,把咽喉的箭毒隨血液噴了出來,再運功三大周天,忽地站起身來,說道:「石虎,我去找大夫給你療傷。」

  石虎苦笑道:「不用了。這裡方圓五百里,只有崔家裡有大夫。崔家大夫都給千嬌百媚小仙女殺得乾乾淨淨,從哪裡找大夫去?」

  王絕之道:「五百里沒有,我便到七百裡外去找!」

  石虎歎道:「此刻我丹田紊亂,自知捱不了多久,你找到大夫回來,恐怕我早已歸天多時了。」

  王絕之伸手一探,把住石虎脈門,只覺脈若柔絲,情知石虎所言不虛,心內嘆息,臉上卻不形於色,慨然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需你不斷氣,我總得想辦法救你存活。」

  石虎縱是殺人如麻、鐵石心腸,也不禁感動起來,說道:「王兄,你我萍水相逢,只系初識,何若為我徒勞奔走?反正我石虎英雄半生、殺人無數,今日縱是死了,也是快意一生,不算冤枉!」

  王絕之大笑道:「石虎,你殺人如草、作惡多端,的確早該死掉,只是死在小人暗算之手卻是不該,我王絕之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跟我並肩死戰之後,受傷而死。我去也!」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身形幾個起落,已然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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