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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姬雪道:「石虎送到石勒身旁時,已有十七歲。王氏把他認為從子,他本該是石勒的從弟,可是後來王氏不知怎的,把他送給了石勒作為兒子,於是石虎搖身一變,成了石勒的從子了。」

  王絕之道:「石勒無端端多出了一名十七歲的便宜兒子,只怕不會太高興吧?」

  姬雪道:「石虎少年時殘忍好殺,尤好用鐵彈傷人,以作捉弄,軍中人人視他為毒患。石勒多番想殺他,但是都被王氏勸止。王氏道:『一頭跑得快的牛,在年齡尚小的時候,拉車反而常常拉得東歪西倒,連輪子也拉壞了。你且忍他一點兒,說不定他將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石勒事母至孝,遂不殺石虎。」

  王絕之道:「石虎果然不負王氏的期望,武功、兵法俱有大成,成了石勒的右臂。」

  談到這裡,瞟了一眼張賓,只見他甚是沉得住氣,含笑望著自己及姬雪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姬雪道:「石虎雖然屢立奇功,可是他為軍酷虐,剛腹自用,不聽石勒的號令,勇將卻不為已所使,要來何用?石勒早有殺他之心,只是礙于王氏,不敢下手。是不是這樣呀,張先生?」

  張賓道:「這純是姑娘揣測之言,只怕作不得准。」

  姬雪道:「石勒想除掉石虎,卻不便親自或派遣部下動手,只有勞煩這位一心要找他報仇的王大笨蛋,借刀殺人了。」

  王絕之失笑道:「姑娘可是說我是大笨蛋?」

  姬雪道:「不是我說的,而你真的是名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王絕之道:「不錯,找石勒拚命的人,的確只有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才會幹。只是姑娘适才說出石將軍的心意,卻是何處聽來的消息?此事若是真實,也只有石勒和張賓兩人方知曉,姑娘並非他們肚中的蛔蟲,卻從何得知?」

  姬雪得意道:「我正是他們肚中的蛔蟲,他們的心意完全瞞不過我。」

  王絕之道:「如此說來,姑娘所說的,純屬臆測之言?」

  姬雪道:「但我的臆測,尤其對胡人心意的臆測,十有十中。」

  王絕之道:「可惜這次是第十一次。」

  姬雪正待反駁,王絕之凜然道:「石大將軍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是他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偷偷派人殺掉從子,瞞騙真理的事來!」

  他此言一出,張賓拊掌贊道:「王兄與大將軍雖未謀面,卻對他信任若斯,果然是他的知已。」

  姬雪冷笑道:「你們胡人一丘之貉,什麼壞事也做得出來,這還用得著狡辯的嗎?」

  張賓既不動怒,也不反駁,只是輕搖羽扇,淡淡道:「姑娘出口誣陷大將軍,究竟有何企圖?」

  姬雪道:「我出門的時候,爹爹對我說:『孩兒,以你今時今日的武功,為父可放心讓你闖蕩江潮了。只是有三個人,你可得切切記著,千萬不要招惹。』爹說的第一個人,就是石勒。」

  王絕之問:「令尊究竟是誰?」

  他問的這句話,正是他和張賓的共同疑問:天下有哪一位武功蓋世的父親,竟能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姬雪卻不理他,自顧道:「爹爹既然說不要招惹石勒,我偏偏要去找他,看看他是否有三頭六臂。」

  王絕之再次問道:「令尊究竟是誰?」他有個脾氣,要問的問題,便會一直打破沙鍋問到底,別人從來不能顧左言他而不答。

  張賓卻道:「大將軍是否有三頭六臂,跟你誣陷大將軍的名聲,有何關係?」

  姬雪反問道:「是不是王絕之殺了石虎,你要安排他與石勒決鬥?」

  張賓道:「正是如此。」

  姬雪再問:「假如我殺了石虎,你是不是也安排我跟石勒決鬥?」

  王絕之吃了一驚,也顧不得再問姬雪「令尊究竟是誰」了,忙問道:「你也要跟石勒決鬥?」

  姬雪嫣然一笑,說道:「我爹爹的大名,恐怕說給你知曉,會把你的膽子嚇破了,還是不說為佳。」

  王絕之問她父親姓名,她答非所問;王絕之之不問她時,她倒答了——雖然這回答實在不能算是回答。

  王絕之喃喃道:「你爹的大名想來不會嚇我一跳,倒是你要殺石虎、跟石勒決鬥,反而差點嚇破了我的膽子。」

  姬雪沉下臉來,「你以為我不是石勒的對手?」

  王絕之歎聲道:「你的武功看來有兩下子,連張賓也拿你不下。可是要想跟真正的絕頂高手一爭長短,別說是石勒,就是石虎,你也未必打得過。」

  短短一席話,王絕之已知姬雪是一名驕傲少女,滿以為此話一出,會令她勃然大怒,誰知姬雪卻道:「爹爹叫我提防的第二個是便是你,你說的話總該有點道理。只是石勒父子我是殺定了的,你說什麼有道理的話,我也不受聽。」

  王絕之摸摸鼻子,問道:「你爹叫你提防我,你要不要也跟我打架,看看我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姬雪臉上一紅,說:「這也說不定。」

  她卻是想起離家之時,爹爹對她道:「這個王絕之哪,武功高強,倒還是小事。只是他年輕倜儻,狂名遠播,倒有不少深閨少女為他傾心。你可千萬小心,別給他偷了心去。」

  姬雪不禁又看了王絕之一眼,心道:「爹居然害怕我愛上這名不修邊幅的狂生?他的樣子雖然長得不錯,武功也不弱,要令本小姐中意,恐怕還差上一點兒。」

  王絕之道:「你爹叫你提防的第三個人又是誰呢?」

  姬雪道:「你這人倒是好奇得很。」

  王絕之笑道:「在下對美人說的事,總是好奇一點。至於尋常俗色女子,就是要說上一句鬥句,在下也得掩耳疾走哩!」

  所謂千穿萬穿,馬屈不穿,饒是姬雪眼高於頂,聰明蓋世,聽見有人贊她美,心裡總是受用得緊,但卻板著臉道:「看來你除了白癡之外,臉皮還厚得要命。」

  王絕之道:「你沒聽過琅琊狂人的三大絕技?」

  姬雪道:「哪三大絕技?」心道:武林所有高手的成名絕技,爹爹都曾向我詳細說過,怎地沒有聽爹說過王絕之有三大絕技?

  王絕之嘻皮笑臉道:「臉皮厚如城牆,色膽大可包天,還有一技,就是……」

  不說下去,卻對張賓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我不管你和石勒是否約定,總之我殺掉石虎,你就帶我去找石勒。」

  張賓道:「就是這樣。」

  姬雪道:「我殺掉石虎,你也要帶我去找石勒一戰。」

  張賓遲未回答,王絕之搖頭道:「你殺不了石虎的。」

  姬雪柳眉一豎,正欲反唇相稽,王絕之身法如風,欺近身來,出其不意在她的臉蛋香了一記,哈哈哈笑道:「我的第三項絕技,就是妙『口』偷香,百發百中。」

  姬雪出生以來,幾曾受過這樣的羞辱?怒不可遏,純鈞劍連點三次,喝道:「王絕之,你惹惱本姑娘,是不想活了!」

  這三劍精妙得難以言喻,然而王絕之一「香」得手,身形已在四、五丈外,如何刺他得中?

  張賓自負輕功天下第一,看見王絕之這一步易步易趨,也不禁佩服:雖然以輕功奔走,王絕之與我尚距一籌;只是他的步法神妙至斯,在小巧處騰挪閃避,我又遜他一籌了。

  又想:姬雪的劍格雖然火候未臻十足,然而可見到其劍法博大精深,顯然是源遠流長、經過數代千錘石練的高明劍法,絕非一位天才妄然創出來的奇招,怎地我卻全然看不出來來歷?

  姬雪使出十七劍,勢柱強風,癡若天空地法,然而王絕之展開易步易趨,身形倏忽已在二、三十丈外,劍芒哪裡沾得著他半點?

  兩人一追一逃,身法快似風流,瞬間逃脫了張賓的眼界之內。

  張賓也不追上前去,只是搖著扇子,心道:「王絕之,你以為這樣子胡混一番,可使她避開我的包圍,未免把我張賓瞧得太扁了。我既猜知此姝的來歷,便絕不容她活出清河!」

  王絕之與姬雪追逐了一頓飯光景,卻奔出了三、四裡外,來到了獨水的岸邊。

  獨水是黃河的分支,承受了黃河的大量泥沙,黃水滾滾不斷,奔放東流,波濤洶湧起伏,水花相擊濺高,透過日光照射,卻是透明如玉,見不到半粒黃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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