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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一音神尼因雪隱老人也是卓不群之師,既然已有囑咐,遂低聲說道:「群兒送客下峰之後,即行回庵,我尚有任務分派!」

  卓不群知道這是雪隱老人,故意讓自己與東方璿兄妹話別,互相解釋邯鄲之事,等一音神尼回庵,遂執著索璣一隻玉手,邊行邊自笑道:「我且托大,跟著你二哥,叫你一聲璣妹!邯鄲之事,說來好笑,我把你認作你二哥,故意裝腔作勢,戲弄於我!你卻認為我是儇薄少年,舉止輕浮!而且雙方答話,均無巧不巧的把各人心中所疑,越扣越緊!但若無這場誤會,也惹不出東海離魂島的這場熱鬧!我早就有心單騎一劍,鬥鬥厲氏雙魔,為江湖除去大害!如今又添你們兄妹,再加上我兩位恩師,人手已不愁單薄,正好把那武林之中,人人視為鬼蜮的東海離魂島,鬧它一個天翻地覆!我猜你們想鬥東海雙魔,或者有心,但顯示神功,恰巧毀去我恩師碧雲庵主用來立作誓言的那塊大石,卻似受人指點,你們可是未上九盤峰之前,便先遇上我另一位恩師,長白山銀龍谷的雪隱老人了麼?」

  索璣此時和卓不群親熱異常,前嫌盡釋,聞言笑聲叫道:「姊姊!你真聰明,猜得一點不錯!」

  卓不群瞟了東方璿一眼,失笑說道:「聰明?我再聰明也比不上你!你方才和我恩師碧雲庵主,說的那些話,聽來好像老實,其實聰明已到極點!弄得我恩師那樣怪僻脾氣,一點也發不出來,比起你二哥的那些自作聰明的花言巧語,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

  索璣笑道:「姊姊不要怪我二哥,自我不慎把你那柄寶劍弄斷以來,不知被他罵了多少?好像生怕姊姊從此以後,便和我們變友成仇,永遠不再理他似的。」

  卓不群臉上微微一紅,眼光自然而然地,又轉到東方璿身上,東方璿此時,也甚尷尬難處,只得嘻皮笑臉的道:「白馬仁……兄,這是你那三十七粒明珠,我把玩已久,原物奉趙!」

  卓不群見他這副英俊倜儻、促狹調皮的灑脫豐神,不由愛恨交並!但恨是恨在眼前,愛卻愛在心底,接過明珠,故意仍在東方璿手中,留下兩粒。

  東方璿不知是假作癡呆?還是真的不解風情,竟自叫道:「這裡還有兩粒!」

  索璣一旁嗔道:「二哥往日何等聰明?今天怎的突然笨將起來?那是卓姊姊送給你的!」

  這幾句又是老實話,老實話的力量,其大無比!卓不群受不住,嬌靨之上,又幻起一片緋紅,只得故意掩飾笑道:「璣妹這次可說錯了,那是送給你的!」

  自東方璿掌內把兩粒明珠取過,在自己那一把之中,換了兩粒最大最亮的,納入索璣的纖手以內,又複笑道:「璣妹!你打折我霜鐔寶劍的那枚黑鐵指環,究竟是何物所制,能有如此威力,給姊姊開開眼界好麼?」

  索璣自右手無名指上,卸下那枚「天星環」,遞與卓不群,含笑說道:「我爹我娘,和我媽媽,全在峨嵋靜修,不問世事,這還是我十歲上,娘自峨嵋乘祖師的神雕飛回萬柳山莊,探看我們之時,說我畢竟是女孩兒家,真氣內力方面,比起大哥二哥,不免相形見絀!墨劍雙英及玉笛飛仙的子女們,決不仗家傳武學,欺壓別人,但也決不受任何人欺壓!怕我萬一將來遇見甚麼罕見高手,纏戰過久,真力不濟,容易吃虧,才在手上脫下這枚『天星環』給我!我自有此環,從未用過,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怎樣?想不到在邯鄲,第一次衝動出手,便把姊姊的寶劍打斷!姊姊不要生氣,燕山鐵扇老人,曾答應我們,替你回爐重鑄、真如鑄不好時,我便上峨嵋去找我娘和我媽,問他們要一柄仙劍,或是再要一枚『天星環』來賠你好了。」

  無邪少女的天真嬌憨,最得人憐!卓不群簡直對這索璣,喜愛投緣已極,一伸玉臂把入攬她香懷,一面替她戴好天星環,一面笑道:「璣妹怎的這樣說話,一柄寶劍,能值幾何?姊姊不會那樣小氣!山路再有一盤,便到峰下。我們暫時小別,約在中秋至年底之間,在東海再圖良晤!你兩位母親均是我企仰已久的神仙中人,他年若有機緣,璣妹能為我引見一下,你姊姊的一生,便算不虛度了。」

  索璣笑聲叫道:「這種機會太多,姊姊只要做我二嫂……」

  「嫂」字還未出口,卓不群見她老實話的攻勢又來,實在無法招架,「龍行一式」平地登空,掉頭往來路而去,直等轉得兩盤山路,才微笑現身,向二人擺手笑道:「中秋前後,東海離魂島見!」

  芳蹤一杳,東方璿悵然久之,索璣推他一把笑道:「二哥!據我看來,這位二嫂已經十拿九穩的了!」

  東方璿也自領略到卓不群的脈脈情意,微笑不言,索璣又仰頭問道:「二哥!如今離中秋佳節,還有四個來月,大哥和歐陽世叔,又約定九月重陽,才彼此會面,這段時間之內,我們到哪裡去呢?」

  東方璿想了一想,說道:「父母當年行俠,多在西南西北一帶,我們既欲剷除東海雙魔,不如進得榆關以後,即由河北山東,沿海南下,專門搜查離魂島徒惡跡,先行剪除他們羽翼,暗中並覓機一探離魂島賊巢虛實,看看聽謂厲氏雙魔,是否真如江湖傳說中的那等厲害?不過這次賭鬥,我雖然折箭為盟,誘得一音神尼,把一樁折劍私仇,化作武林公義,但亦十分難以安排,因為既不便勝,又不能敗,必須設法與一音神尼,同時取得厲氏兄弟雙魔的項上人頭,才算十全十美!厲氏雙魔盛名之下,縱或一般人揄揚稍過,也必有幾分實學,還不知要費我們多少心血呢?」

  索璣聽說二哥有意先探探離魂島虛實,不由雀躍不已,遂依東方璿計議,進得榆關,便即沿海南下。

  一路無話,到了江蘇連雲附近的一個小鎮之中,兄妹二人,落店投宿,但到了半夜之中,東方璿的隔室,突然有人拍床歎道:「唉!想不到我杜宏光的一世英雄,居然要在雲臺山中斷送!」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歎息,不由引得東方璿俠心大動,他與索璣分房而莊,聽索璣房內,毫無動靜,遂起坐披衣,輕彈板壁說道:「隔室這位仁兄,若不嫌在下萍水相擾,可否許我一親教益?」

  隔房燈火忽明,那自稱杜宏光之人,答道:「人生原如絮舞萍飄,相逢何必定曾相識?仁兄請屈大駕,杜某恭候台光!」

  這時索璣也已驚醒過室探望,兄妹二人,略整衣冠,才出房門,便已看見一個四十上下的儒生打扮之人,在隔室門口,恭立相待。

  入室以後,互道姓名,那杜宏光為東方璿兄妹的容光器宇所驚,知道這一雙少年俊品人物,非同流俗,一經詢問,便把适才所歎之事,絲毫不隱,掬誠相告!

  原來這杜宏光,外號人稱揚州一鶴,世居江都,俠名頗著。因與這連雲南面雲臺山中的一名惡道範通,結有夙仇,惡道下柬邀戰,杜宏光一來自恃藝高,二來惡道又是手中敗將,故未邀約友好,便自單人赴約。

  但到了這雲臺山腳下的小鎮之內,才聽說範通惡道,新近投入離魂島厲氏雙魔護庇之下,他那雲台觀中,經常有離魂島人物來往!

  沿海各省的武林之中,幾乎無人不懼厲氏雙魔威勢,杜宏光自忖人單力弱,此去無殊羊入虎口,但江湖以上,講究的就是寧折不彎!自己既已親口答應準時赴約,就算把一條性命,交代在惡道的雲台觀中,也不能半途畏縮!

  約期就在明日,一人獨臥心煩,偶而捶床自歎,這才驚動了東方璿兄妹。

  索璣聽完笑道:「二哥!這才真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在無意之中,發現離魂島的賊黨所在!」

  杜宏光聽索璣口氣,未免一驚問道:「賢昆仲與厲氏雙魔似有夙怨?這兩個惡魔,一身武學,已入化境,委實不可輕視呢!」

  東方璿微笑說道:「多承杜兄指點,愚兄弟也知道厲氏雙魔難鬥,但想先見識見識他們手下之人,所以杜兄明日雲台觀中赴約,尚祈攜帶愚兄弟同行為感!」

  杜宏光好生欽佩東方璿兄妹,明明是要拔刀相助,卻還要設詞顧全自己顏面,這等俠義胸襟的少年英傑,真尚初次見到!但離魂島凶名久播,一經成仇之後,即如附骨之蛆,這兄弟二人,雖然氣質高華,但看去畢竟年歲太輕,武功到了何等境界?頗難推測!自己已然騎虎難下,企圖拼死全名,何苦再去拉人下水則甚?

  東方璿看出杜宏光心意,微微一笑說道:「深夜驚擾杜兄清夢,實有不安!好在杜兄與賊道約在明日下午,且請安歇,我們明早再談!」

  說完便與索璣告別,杜宏光正欲起身相送,東方璿三四步外,右手虛空輕按,杜宏光便覺得有一股無形柔和勁力,擋住自己不能起身,不由大吃一驚!

  東方璿看他一眼笑道:「彼此只要氣味相投,萍水之交,何異十年知己?杜兄莫學俗人客套,且自安寢,東方璿代你滅燭!」

  藉著收回右掌之勢,屈指輕彈,「嘶」的一向,六七尺外的燭光,竟自應聲而滅!

  把一位江都大俠、揚州一鶴杜宏光,驚詫得呆在室中。東方璿兄妹,替他帶好房門,各同所居歇息。

  次日絕早,杜宏光便來回拜,一見之下,搖頭笑道:「杜宏光有眼無珠,真想不到賢昆仲如此英年,能把內家罡氣的一類神功,練到隨心所欲境界,怪不得敢鬥武林之中聞名喪膽的東海雙魔厲群厲嶽!大概黎民有福,魑魅當消,杜宏光先替這東南沿海的一帶蒼生,謝過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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