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雁行千里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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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裴翔威已廿歲。 今天是清明節,空中飄著細雨,四周被天上的灰雲映染得灰濛濛的。 裴翔威蹲在司徒屯的墓前,一張一張的燒著冥紙,他望著跳躍的火舌,輕聲自語:「阿屯伯,您知道這是第四年了嗎?晚輩的太虛神功只練到第六重天的第三層,要是您知道晚輩四年裡只進步了兩層,您不知會有多生氣。進步這麼慢,如何能替您報仇?血陽丹和青霜丹對我已沒有用處,我吃了幾次都沒功效。我想問叔叔怎麼會這樣,可是我一提到武功,我叔叔就顧左右而言他,義父義母那兒說了也是一樣。要是我親生爹娘在就好了。唉,我又生小孩子氣,說小孩子話了。」他投下最後一張冥紙,站直身雙手合什拜了幾拜。 他雙眉微揚,面孔方圓,眼目裡透著堅毅,舉止則帶著斯文。 一個嬌美的聲音同著熟悉的步履聲自遠處傳來:「威哥哥,威哥哥……」 一團紅雲衝開雨幕奔湧到裴翔威的身邊,這名身著紅衣清靈秀麗的少女是比裴翔威小兩歲的劉玉茵。 裴翔威知是她來,搖首微笑。 劉玉茵兩手拉住裴翔威右手的衣袖,氣息微喘地道:「你好壞,出來掃墓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到處找你不到。好在我知道今天是清明節,知道來這兒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裴翔威見她身上衣衫略濕,而細雨未止,遂脫下長衫披在她身上。 劉玉茵伸了伸舌頭,道:「哎,這下要害你淋濕了,回去我燒個熱湯給你喝。」裴翔威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劉玉茵瓊鼻一皺,櫻唇一呶,道:「你要是不喝的話,我就用灌的。」說完跳到司徒屯的墓前,合手拜道:「我來這裡不拜你的話,威哥哥會不高興,所以我拜拜你。」 裴翔威是又好氣又好笑,呼口氣,說道:「嘿,你這個丫頭,當著我的面罵我,可惡哦!」 劉玉茵掩嘴輕笑,向司徒屯的墓指指身後的裴翔威,說道:「你看,他罵人了罷!」 裴翔威莫可奈何的撇撇嘴。 劉玉茵跳旋過身子面向他道:「天色不早了,威哥哥,我們回去好嗎?」 裴翔威點點頭,抬眼看看天空,問道:「你出來時有沒有帶簑衣或雨傘?你怎麼不帶呢?你趕快騎馬回家,我隨後來。」 劉玉茵擺擺頭道:「我不要一個人先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裴翔威道:「不行,你趕緊回去,淋濕會受風寒的。」 劉玉茵執意不肯,裴翔威怕雨勢轉大,想早些兒走總是好的,只好順了她的意思。 他沒騎馬,兩人又不便共乘一騎,只得牽著馬一起走回去。路上,裴翔威向一戶農家借了把雨傘。 劉玉茵伸手接承傘緣落下的雨珠玩,忽然,她笑意盎然的玉靨上閃過一絲憂色,極輕極輕的一歎。 裴翔威耳目敏銳,這聲輕歎自然聽到了,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什麼事不高興?」 劉玉茵停下腳步,眼望前方空渺遠處,道:「威哥哥,你今年廿歲了是麼?大哥這幾年被爹娘直念他為什麼不早點讓他們兩老抱孫子,大哥總推說沒遇見中意的姑娘他不娶。爹今年夏就要告老還鄉,爹說家鄉的姑娘多溫婉可人,說大哥一定會有看中意的。爹今早又說今年內一定要娶個媳婦兒進門,還說……還說明年也要給你討個媳婦。你向來順從,你一定不會像大哥找藉口拖延,到那時你……我再也不能吹笛子給你聽了,你也不會再陪我散步了。」語聲漸低,幾至不可聞,劉玉茵眼圈微紅,珠淚泫然欲滴。 裴翔威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她才好,聽所說的都是他不曾想過的問題,平常看她快快樂樂的,哪知道她會想到這些,覺得不該再把她當作不懂事的小女孩看了。裴翔威的心頭有了新的負重。 裴翔威臉上作出無所謂的表情,輕鬆地道:「那時還不簡單,我剃頭做了和尚,義父義母總不能叫我討老婆罷?而我念阿彌陀佛的時候,必定是最美妙好聽的。」 劉玉茵聽他說念阿彌陀佛時會是最美妙好聽的,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你念阿彌陀佛是最美妙好聽的?」 裝翔威壓低聲音,狀似神秘地食指豎在唇前道: 「噓——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喔!因為貧僧念經宣佛號的時候,都有如同百鳥鳴唱、跳泉叮叮般美的笛聲相伴呢。」說後面兩句話時的表情是嚴肅認真,但說最後一個「伴」字則拉長尾音,兼且搖首晃腦一番。 劉玉茵噗哧一笑,道:「威哥哥,你有時候是正經八百的,有時候嘛……」 裴翔威歎一口氣,模仿她的神態道:「有時候嘛,活像個抓耳撓腮的猴子。」 劉玉茵被他逗得笑個不停。 五裡路很快地就走完了。劉廷遠在大門前左右張望,見到兩人回來,沖入雨中迎上,微責道:「你看你們,怎麼把身體淋濕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難不成還像小孩子樣的玩雨?」 劉玉茵赧然笑道:「大哥,不是啦!」 劉廷遠道:「好啦,趕緊去把濕衣服換掉,爹娘和師父直記掛著你們,換好衣服後去向他們三位老人家說一聲,我先過去,你們快點來。」 *** 兩個月後,劉清河辭去官職,告老還鄉,偕同郝剛帶著家人回江蘇去了。 這日,眾人行到魯冀交界的一處小鎮,天色已晚,故而尋了間客棧住宿朱息。劉清河、劉廷遠父子二人共臥一室,劉夫人及劉玉茵母女二人也同臥一室,郝剛則和裴翔威同臥。三間居室相連,劉氏父子居中,劉氏母女和郝剛叔侄分居兩端。 夜裡,郝剛為步履聲驚醒,兩眼才睜開,便見一把飛刀破窗而入,插立在桌面上,刀把上尚縛著白紙條。他知發刀之人已去遠來不及追趕,下床取了紙條,在窗外透進的星光下展讀,紙條上寫道:「若欲取回令徒性命,三更正鎮西,七裡坡見。」郝剛看罷,怒睜雙目,全身骨節格格作響。 郝剛猛力拉開房門,至劉氏父子房間拍門大叫數聲:「大人,不好,出事了!」 數聲喊罷,不待劉氏父子開門,就到劉夫人母女倆所住的房間門口大力拍門,叫道:「劉夫人!劉夫人!」 叫喚數聲,其他的房客都被吵醒,劉夫人房裡仍寂無人聲,郝剛知所料不差,伸掌推倒房門。 入目處,果然只剩劉夫人一人昏睡在床,郝剛怒哼道:「可惡,竟敢找郝某的麻煩!」 劉清河、劉廷遠父子此時已進來,裝翔威也跟在他二人後面進來。劉氏父子二人俱驚啊一聲。 郝剛轉身向劉清河跪下道:「卑職保護不力,卑職該死!」 劉清河雙手扶起郝剛,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玉兒呢?」問時,嘴唇發顫。 郝剛垂首道:「小姐被賊人擄去了,卑職會捨命將小姐救回,請大人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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