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血掌龍幡 | 上頁 下頁
一五〇


  無為真人只覺獨孤鈺兩道目光森冷犀利逼人,心中不由微微一懍,但他成名多年,豈肯示弱一後生晚輩,怒態稍斂地,白眉微聳,冷然說道:「貧道無為!」

  獨孤鈺淡淡一笑,道:「原來是『五長老』中無為真人,真人要我佐證,責我中傷,自無不當,不過在下斗膽請教,貴門下屍首早朽,那韋曉嵐出掌傷人之言,在下又向何人討取佐證?又責何人出言中傷?」

  字字犀利,句句逼人,無為老道不由為之語塞!

  獨孤鈺冷冷一笑,挑眉再道:「在下不過一和事魯仲連,找得是貴派掌教,願否化干戈為玉帛全在貴掌教千金一諾,真人若無權作主,請幸勿多言!」

  獨孤鈺為「歸真經」事,對這諸大門派早生敵意,只因今日為那「戴雲山莊」千百父老婦孺,為一至交好友,他不欲怨上加怨地多滋事端,再加紫虛真人一派謙恭的大禮相迎,也一時不便發作卻如何吃無為老道那以老賣老的一套,自然,這幾句話份量很重!

  武當長老,無為真人性情最為暴躁剛烈,方才默然那只是理由詞窮卻如何忍得了一個後生晚輩當面無殊斥責的幾句奚落話兒?更何況是在這門下弟子的眾目睽睽之下?

  羞惱成怒之餘,鬚髮再次賁張,一身道袍無風自動,雙目精光暴射地方待發作。

  紫虛真人也自動容,但究竟他是一派掌教,涵養功夫自然深厚得多,其實他也知道,眼前這位書生得罪不得,已樹韋曉嵐那等強仇,豈能再招範靜仁這般煞星,忙一揮手,沉聲說道:「師叔請勿再言,本座自有主張!」

  掌教權威至高無上,無為縱然高出一輩,儘管怒火高張,卻也只有稽首默然!

  紫虛真人雙目神光閃動,凝注獨孤鈺,極為鄭重地又道:「少俠适才所言,貧道的確不知,不過本派創立至今,尚未聞門下弟子有膽大妄為如此者,不知少俠何以教貧道。」

  獨孤鈺點頭說道:「豈敢,『戴雲山莊』雖然有武當,少林門人聯手夜襲之事,但那行兇之人卻非真正武當、少林弟子,掌教自然不知……」

  紫虛真人突然變色接道:「少俠之意,莫非有不法之徒冒我武當,假充少林!」

  獨孤鈺一笑說道:「掌教聖明,不然范靜仁何言『誤會』,怎說『被害』?」

  紫虛真人似是極為震怒,雙目神光不住閃動,久久不語!

  獨孤鈺凝注紫虛,正色又道:「掌教請想,少林、武當與那『戴雲山莊』遠無怨嫌,近無仇恨,若非有人借刀嫁禍假冒兩派門人,夜襲山莊,大肆燒殺,韋曉嵐英雄蓋世,俠名久揚,他豈會無端掌傷二派弟子,這便是事出誤會,韋曉嵐基業創毀,莊民死傷,一時不察,連夜追下『戴雲山莊』,雖未尋獲真凶,卻碰上兩派弟子,一怒鑄錯,正好中人陰謀,豈非也是被害之人?」

  紫虛真人顯然心動,默然良久方始揚眉說道:「有道是:『好漢做事好漢當』,韋曉嵐既稱英雄一生,奇男蓋世,為何一再矢口否認?自己不敢出面?」

  獨孤鈺道:「掌教這第一問,在下雖不知其詳,但想來他必有一時不能承認之苦衷,在下以為掌教也必然深知『玉面神龍』並非敢做不敢當之輩,至於掌教這第二問,那是冤枉了他,韋曉嵐早已上得武當,只是不能行動罷啦,因為在下不忍坐視貴派與韋曉嵐中人陰謀,釀成不可收拾的親痛仇快局面,何況目前那洞庭大會之上,在下面對天下群豪已將此事一手攬過,在下豈能再讓他出面?」

  紫虛真人靜聽之余,神色刹那數變,獨孤鈺話聲方落,他便自揚眉問道:「少俠既然出面化解,貧道願意聽少俠高見?」

  獨孤鈺莊容說道:「範靜仁只不願再見干戈起於貴派與韋曉嵐之間,事關貴派弟子,范靜仁事魯仲連,豈敢多言,但憑掌教千金一諾!」

  獨孤鈺話說得很有分寸,極為得禮,可卻難為了這位武當掌教,他那千金一諾即是代表武當一派,儘管事出誤會,有人嫁禍,可是此事錯在韋曉嵐一身,武當毫無不對之處,若是門下弟子傷不致死,事情也好辦,如今自己弟子無端冤死,屍首早寒,誰不珍惜羽毛?他豈能輕易地點頭?

  再說這位煞星出面,分明是將此事決心一手攬過,一個應付不當,休說武當一派,即是當今諸大門派聯手,也難堪他出手一擊!

  正自猶豫不決,大感為難,「武當雙神劍」玉虛真人突然冷冷說道:「掌教師兄何須猶豫?儘管事出誤會,四位師侄卻難以複生,掌教若大量應諾,日後武當將何以自處?我派弟子又將如何行走江湖?」

  玉虛真人這話說得不錯,此事若就這般輕易化解,日後武當一派在武林中委實難以自處,武當弟子也委實難以再在江湖走動!

  此言一出,武當群道不禁為之一陣騷動,顯見得群情極為憤慨,只是當著掌教,又懾於獨孤鈺神威,一時未敢發作而已!

  紫虛真人神色方自一變,緊接著,五長老中無為真人越眾而出,向著紫虛真人微一稽首,臉色凝重,極為悲痛地說道:「武當創派至今,百餘年來與諸大門派共稱宇內,聲威久震,從來恪遵祖師遺教悲天憫人,弘揚我教,與世無爭,從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未嘗有過今日之痛,若我先犯人,門下死有餘辜,而冤蒙不白,無辜被殺,此豈可忍?傷人事小,派譽事大,萬望掌教三思!」又一稽首,步履沉重地緩緩退回!

  紫虛真人面上掠起陣陣抽搐,狀若未聞,默然不語!

  五長老一直深居「真武別院」清修,向來不問派中之事,今日竟然當眾上諫,顯見武當上下是如何地重視此事!

  五長老與上一代掌教同輩,為武當派碩果僅存「無」字輩高手,不但功力深絕,而且道基深厚,紫虛真人雖然位列掌門也自敬畏三分,如今一見五長老也自出諫,心知如若自己貿然點頭,必然難以服眾,如此一來,自己派中便種內憂,豈非大大不智……

  正自腦中思潮洶湧,電旋百轉,但聞身後又自一陣騷動,雙眉陡挑,倏然回身!

  掌教威嚴果然不同凡響,紫虛真人兩這冷電般目光掃處,個個躬身稽首,鴉雀無聲!

  儘管如此,那個個洋溢眉宇的悲憤不服之色,卻清晰可見!

  紫虛真人暗暗一歎,廢然不語!

  「上清宮」前,立刻陷入一片沉悶的死寂,寂靜的令人隱隱有窒息之感!

  然而,百十道目光卻集聚紫虛真人一身,靜待他那是和是戰,千鈞一言!

  紫虛真人只覺如萬箭穿身,幾不敢面對那百十道期待目光,將心一橫,暗暗一聲:祖師佑我!突然轉身,雙目神光凝注獨孤鈺,肅然說道:「貧道非不顧少俠金面,群情不服,眾憤難平,少俠親眼目睹:貧道身為掌教至尊,安危榮辱集諸一身,不政仰愧于祖師,俯怍于門人,少俠盛意貧道只有心領!」

  神色雖然肅穆話卻說得極為委婉!

  只聽武當群道集集揚聲:「掌教聖明!」

  獨孤鈺心知此事非言辭所能解決,也難怪人家不願輕了,淡淡一笑,道:「掌教好說,此行令在下失望,但在下卻不敢責怪貴派此種決定,更不敢強人所難,只是令那暗施陰謀之人,坐收漁翁之利,令人不能不扼腕歎息……」

  紫虛真人面上又是一陣抽搐,默然不語。

  那五長老中無為真人卻突然冷冷說道:「錯在行兇之人,韋曉嵐挑起禍端,應負全責,施主何必再對武當多費唇舌!」

  獨孤鈺替好友理屈,但他本人卻不能忍受無為那冷言冷語的逼人態度,雙目一睜,神光電射,冷冷說道:「真人,我遵你一聲前輩,希望你不要得理不讓人,須知範靜仁並非韋曉嵐!」

  無為真人縱然耳聞這位年輕後生武學奇奧,功力蓋世,但究竟並未親眼見過,有道是:「眼見是真,傳聞是虛」,他早在獨孤鈺一登上那「接天階」,便仔細留了神,冷眼旁觀多時,除覺這青衫書生目光犀利,甚為逼人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奇特驚人之處,也許,這年輕後生內功不凡,但武學卻未必如何高明,而且,就算他內功不凡,年紀輕輕,怎能與自己數十年性命雙修相提並論!

  他已無所顧忌,更不肯再行示弱,白眉一挑,冷然說道:「這個貧道知道,正因為施主並非韋曉嵐,否則『上清宮』前不會容客至今!」

  紫虛真人阻攔不及,神色方自一驚!

  獨孤鈺雙眉倒剔,突然仰首長天,縱聲狂笑,如龍吟,似鶴唳,震金裂石,群山齊響!

  「真人不必有所顧忌,範靜仁雖非韋曉嵐,但卻是代表好友而來,天大之事範靜仁照樣接著,何況這區區四條人命?」

  話鋒微頓,轉向紫虛真人,沉聲又道:「掌門人,非是範靜仁涵養不夠,實在是貴門長老道人太欺,事非得已,掌門人恕我!」

  話聲一落,雙目冷電再射無為,哂然笑道:「真人,來,來,來,範靜仁如今仍置身此處,我很想看看武當碩果僅存之高手如真人者,是如何地將我軀下武當!」雙手向後一負,面帶不屑冷笑,傲然而立!

  笑聲震人心弦,奪人魂魄,氣度橫掃武當,立懾全場,群道懍然俯首,一時誰也未敢說話!

  無為真人臉色青白,鬚髮皆動,大步越出,向著紫虛真人躬身稽首:「武當從不犯人,然『上清宮』道門聖地,豈容狂徒猖獗?為我派盛譽,無為破例請命,懲此狂徒!」

  紫虛驚急交集,大感為難,只要准許這位師叔出手,武當從此便樹強敵,較諸那「玉面神龍」韋曉嵐更為難以應付,何況這位師叔絕非來人敵手?

  若是不允,不但得罪這位師叔,傳揚出去,武當一派百年聲威便從此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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