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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莊主這等客套,反使小弟大感拘束!」青衫書生一笑說道:「小弟別無他事,只請莊主何事隻身前來武當!」

  白衣文士一斂窘迫神態,劍眉微挑地道:「有勞少俠動問,更謝少俠洞庭湖中義施援手之德,在下隻身此行,旨在了結己身恩怨!」

  青衫書生「哦!」地一聲點頭,道:「原來如此,那莊主大可不必隻身遠來武當!」

  「怎麼?」白衣文士呆了一呆,訝然問道。

  青衫書生微笑說道:「在那洞庭之中,當著天下群豪,小弟已將此事一手攬過,豈能言而無信,再勞動莊主大駕?」

  白衣文士一笑搖頭道:「少俠哪裡話來?有道是:『好漢做事好漢當』,在下怎敢煩勞少俠,又怎能假他人之手了結己身恩怨?」

  青衫書生雙眉一剔,道:「莊主欲陷小弟于不義乎?」

  白衣文士正色說道:「少俠何出此言?少俠大德在下只有暗自感激,永銘五內,何敢……」

  青衫書生飛快接道:「既然如此,恕小弟放肆,請莊主即離武當!」

  白衣文士呆了一呆,苦笑搖頭道:「少俠原諒,換樁他事,在下恭敬俯首,唯有此事,請恕我只有方命!」

  青衫書生蹙眉笑道:「莊主的理由當是己身恩怨不願假諸他人之手!」

  「不錯!」

  「設若小弟與武當一派也有過節呢?」

  「那又當別論!」

  「好!」青衫書生微一沉吟,道:「敢問莊主,莊主此行是專為武當門人慘死一事而來,抑或另有糾紛?」

  白衣文士道:「不只此一事,尚有武夷道上與『武當雙神劍』的另一糾紛,此一糾紛乃在下路見不平,為一萍水相逢,但極投緣的好友出面所結!」

  「足見莊主高義一班!」青衫書生點頭說道:「如此說來,這樁糾紛並非莊主本身恩怨!」

  白衣文士聞弦歌而加雅意,深注青衫書生一眼,慨然笑道:「雖非在下本身之事,但我那位好友武學平庸,僅足防身,我豈能讓他出面承當,隻身涉險?」

  青衫書生凝注白衣文士,笑道:「倘若莊主那位好友相同莊主一般,也不願假諸他人之手呢?」

  白衣文士聞言一怔,失笑說道:「少俠怎知我那好友如同在下?」

  青衫書生笑道:「莊主又怎知貴友不同于莊主?」

  白衣文士未料青衫書生,不但功力高不可測,便是詞鋒也是這般犀利,又複一呆,搖頭苦笑道:「少俠辯才高明,在下甘拜下風!」

  青衫書生道:「莊主過獎,小弟句句實言!」

  白衣文士再次苦笑道:「少俠越發地開……」突然神情大震,倏然住口。

  面前哪裡還是什麼面色焦黃的青衫書生?分明是豐神如玉,俊美挺拔使他猶自慚形穢三分的武夷道上莫逆人,看得他頓時怔住!

  但再一細看,眼前卻又是那面色焦黃的青衫書生,方自恍然大悟,只聽青衫書生笑道:「莊主,如今可信小弟那句句實言?」

  白衣文士無限驚喜,縱然千信萬信,卻已顧不得點頭承認,跨前兩步緊緊抓住青衫書生雙手,雙層微軒,驚喜異常地道:「賢弟,恕我眼拙,我再也想不到,再也想不到,恭喜賢弟,賀喜賢弟……」

  神情舉止,真情流露,青衫書生身受之余,大為感動,暗忖:這位緣不過兩面的好友在武休中眾口皆碑的美譽的是不虛,果然是人間大丈夫,世上奇男子……

  敘舊已畢,青衫書生神情頓為凝重地蹙眉問道:「莊主,恕小弟斗膽,那少林、武當二派門人,可真是死在莊主掌下?」

  一言觸動心事,白衣文士滿面羞愧地點頭說道:「『十步摧心斷魂掌』掌稱獨門,此事正是愚兄所為!」接著便將少林、武當二派乘夜偷襲,大肆燒殺之事概述一遍!

  青衫書生靜聆之後,沉吟良久方始說道:「看來莊主與少林、武當全系被害之人,此事大有蹊蹺,可能有人借刀殺人,暗中嫁禍,企圖挑起莊主與少林、武當之間先起誤會,繼而火拼!」

  白衣文士默然良久才苦笑說道:「只可惜愚兄審事不明,魯莽行事,如今錯已鑄成,夫複何言?」

  青衫書生挑眉說道:「事已至今,莊主何必自怨……」

  雙眉一蹙,沉吟接道:「如今看來,莊主是越發地不應再上武當!」

  白衣文士道:「賢弟此言……」

  青衫書生挑眉接道:「莊主請想,少林、武當無端傷數弟子,此事豈是言詞所能解決……」

  白衣文士劍眉雙剔目射精光地接道:「大不了血濺靈山,屍拋武當!」

  青衫書生微一皺眉,道:「這就是了,以莊主一身所學,武當也勢必付出相當代價,果如是,豈非正落人陷阱,中人陰謀?」

  白衣文士神情一震,默然不語,半晌,方始黯然一笑,道:「賢弟高見,只可惜愚兄項上圈套已緊,萬般無奈,不得不一死償命,任人宰割!」

  一位領袖一方,縱橫武林的人物,一著輸人,無心鑄錯,竟說出這般話兒來,怎不令惻然心傷,感慨萬千?青衫書生雖然心意早決,如今也不禁為之扼腕痛惜,他豈能坐視加此英雄,這般好友中人奸計,自愧自責之下這般地前去送死?

  淡淡一笑,道:「莊主可記得适才言語?小弟當著天下群豪已將比事攬在身上,更何況小弟與武當另有過節,可否請莊主……」

  白衣文士突然接道:「賢弟休要再布圈套,你去,我不管,我去,你也別問,咱們各幹各的!」

  青衫書生正色說道:「莊主豈可做此親痛仇快之事,縱不為己,莊主豈可不為山莊千百父老著想?」

  白衣文士身形一震,神情方黯,但旋即縱聲長笑地道:「賢弟不必多言,愚兄大錯已鑄,心意已決,縱然女媧再世也難以彌補,斧鉞加身也絕難更改,區區一座山莊,何足珍惜,千百父老婦孺自有能者終養,愚兄生為奇男,死為鬼雄,卻絕不能人宇內輕賤,武林卑視!」

  一番話其聲鏗鏘,豪氣干雲,只聽得青衫書生大為心折,暗自點頭,方欲再言,白衣文士劍眉倒剔,星目神光暴射地肅然又道:「人之相交,貴相知心,愚兄頂天立地,血性奇男,名不可毀,死何足惜?賢弟,豈真欲陷我於不義?」

  青衫書生突然一笑躬身:「莊主息怒,小弟豈敢,但請並肩攜手,同上武當!」

  站直身形,突然一指飛點而出!

  白衣文士作夢也未料到他會有比一著,一句話尚未出口便即應指而倒!

  青衫書生未容他身形側地,一手將他抄起,飄身向濃密林木間縱去!

  轉過一處山坑,找了一處隱密所在,將他輕輕放下。

  看了他片刻,暗暗一歎,道:「事出無奈,只有出此下策,莊主原諒,容小弟轉來再行請罪!」

  話落人起,閃電般向來路疾射而去!

  「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

  青衫書生怎麼也不會料到,他這一指!就單單這麼一指,不但使得白衣文士更鑄大錯,羞於見人,幾陷萬劫不復,而且更誤了另外一個人兒的一生,鑄下無窮遺恨!使得白衣文士和那另外一個人兒,險些雙雙羞愧自絕!

  青衫書生身形方渺,武當山下也自飄上一條人影,一條無限美好的身影,身法輕盈靈妙,直若淩波仙女!

  卻正是那聞訊不分晝夜,專程趕來的司徒霜!

  司徒霜一路餐風宿露,披星戴月,心急如焚,俟趕抵武當山下,方始定下一顆芳心,長籲一口大氣!

  只因為她遊目所及,並未看出這道教靈山有一絲任何異狀,也未見有一點風吹草動!

  山風過處,一陣陣祥和鐘聲之聲飄蕩晨空!

  再有,便是那自然天籟!蕭蕭林木,啾啾鳥語,淙淙流水!

  除此,全山寂靜,別無聲息!

  由此,她肯定地判斷,武當尚未發生任何事故!

  獨孤鈺、韋曉嵐二人可能尚未到達,也就是說,自己已早一步趕抵武當!

  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得多,她深知,以二人一身功力,遲一步已足夠使整個武當一派,血流漂杵,伏屍遍地,派毀人亡!

  司徒霜不免暗自慶倖,這早到一步,已可挽救武當倖免一場空前浩劫!

  也就因為她早到一步,她不見慶倖之餘又生顧慮。

  此時,她斷不能冒然地投帖拜山,說明來意,那不僅是唐突,只能隱身「上清宮」左近,伺機行事。

  她有自信,憑她,只要不太不小心,武當弟子,甚至派中高手,倒也不太容易會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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