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血掌龍幡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黑衣人兒一笑,說道:「簡單得很,我要相煩司徒洞主送我百丈!」

  範靜仁再次目閃冷芒,但一觸及閉目垂簾的司徒霜,冷芒倏斂,默然不語。

  黑衣人兒一聲輕笑,提著司徒霜向後退去。

  範靜仁眼看血海大仇再次從容逸去,不由狠聲說道:「且讓你得意一時,但天涯海角範靜仁誓必將你追誅掌下!」

  黑衣人兒一笑揚聲:「那是以後,至少你現在不敢動我分毫,拿我莫可奈何!」

  格格一笑,低聲又道:「事出無奈,霜妹原諒!」飛快一指點了下去,嬌軀一閃,快如一縷輕煙,飛射而去。

  司徒霜入耳一聲:「霜妹原諒」,方自心中猛跳,不知是喜是悲,突覺腦中一昏,頹然倒地!

  範靜仁心膽欲裂,只以為司徒霜已遭這陰狠毒辣的「龍幡令主」毒手,身形一閃,疾掠百丈,近前一看之下,方始暗籲一口大氣,再一細看,那方自舒展的雙眉又自突然一皺,不由大感為難!

  原來那自稱「龍幡令主」的黑衣人兒一指點得很是陰損,雖然只是一處「昏穴」,部位卻正司徒霜臀部之上,而且這一指手法迥異,如不手掌拍實,斷難解開!

  清白女兒身何等嬌貴?尤其是在那部位,他焉敢唐突出掌?

  範靜仁呆呆地凝注著昏厥在地,曲線玲瓏的司徒霜,一臉苦像,遲疑難決,然而,他卻不能任司徒霜這般昏厥在地而不出手施救!

  半晌,他突然喃喃一句:「霜姑娘,事出無奈,範靜仁只有從權,唐突了!」飛快一掌拍了下去,身形一閃,電射而去!

  司徒霜應掌驚醒,美目瞥處,只見到範靜仁一絲淡淡背影,她當然不明白範靜仁為何在將她拍醒後,不顧而去,眼望遠處範靜仁淡淡身影,驀地裡打心底升起一縷恨愁,無限幽怨,輕歎一聲,緩緩站起,拍了拍身上塵土,方待轉身離去,突然一聲其聲清越如金聲玉振般佛號傳入耳中:「阿彌陀佛,司徒洞主慢走!」

  司徒霜一怔回頭,舉目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灰色僧衣,面貌清臒的老僧自林中緩步行出,赫然竟是那與「百曉老人」並稱宇內二大奇人的「峨嵋」大智神僧!

  司徒霜怎麼及未料到大智禪師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呆了一呆,急步迎前見禮!

  大智禪師單掌立胸,微一躬身,凝注司徒霜突然一歎說道:「适才事老衲隱身暗處,已諳詳情,杜施主執迷難悟,董姑娘含冤莫明,司徒洞主更令人欽佩,敢問司徒洞主此後行止!」

  司徒霜聞言不由又複一怔,暗忖:原來你這老和尚适才就在左近,那你為何不在适才現身點明一切,化解劫運,卻一直到如今方始……

  她思忖未了,大智禪師突然一笑說道:「阿彌陀佛,老衲能力有限,且目前尚非老衲出面時機,司徒洞主幸勿責怪!」

  司徒霜被人一語道破心事,大感窘迫,嬌靨一紅,忙道:「大師言重,司徒霜焉敢……」

  大智禪師微一搖頭,接道:「時機緊促,司徒洞主勿再客套,請答老衲适才問話!」

  司徒霜略一沉吟,道:「司徒霜擬先會合董姑娘再請良策!」

  大智禪師再一搖頭,道:「來不及了,司徒洞主只宜放下一切,立刻動身前往武當!」

  司徒霜心頭一震,訝然急道:「怎麼,聽大師之言,莫非武當已有變故?」

  大智禪師微一點頭,道:「防患未然,未雨綢繆,司徒洞主當知韋莊主已隻身前往武當!」

  司徒霜微一點頭,沉吟說道:「董姑娘不奉言中,武當近于少林,韋曉嵐該先上武當!」

  大智禪師雙眉一聳,凝注司徒霜一歎說道:「董陸娘果然智慧超人,然則,司徒洞主可知杜施主去往何方?」

  司徒霜心中一跳,搖頭說道:「司徒霜不懂,大師指點!」

  「豈敢!」大智禪師道:「如老衲推測不錯,杜施主也必躡後趕往!」

  司徒霜方自心頭一震,大智禪師面色一轉凝重地又道:「洞主請想,杜施主已知韋莊主隻身上武當,了結恩怨,他豈有不去之理?此二位一銜新仇,一挾舊怨,倘若一言難合,武當豈有噍類?是故,老衲敢請司徒洞主即刻兼程,挽救此一血劫。」

  司徒霜只聽得心頭連震,默然長久,始蹙眉搖頭說道:「大師既然隱身左近,盡睹詳情,當知杜玉靈智已失,司徒霜只恐……」

  話未說完,大智禪師突然沉聲接道:「劫運當前,重任在肩,司徒洞主豈可有所畏縮,豈不聞義之所在,萬死不辭?杜施主不過暫時惑於心魔,況且此事不比适才,杜施主儘管報仇急切,且投鼠忌器,何況此事與血海深仇不同!洞主但請放心也不可遲疑,此事非洞主不足以挽救!」

  一番話只聽得司徒霜螓首低垂,羞愧難當,半晌突然一整嬌靨,毅然說道:「多謝大師當頭棒喝,司徒霜為挽武林劫數,萬死不辭,就此拜別!」微一襝衽,就待轉身!

  「洞主且慢,老衲尚有話奉告!」大智禪師突然又是一聲輕喝。

  司徒霜美目凝睇,嬌靨上神情肅穆,靜待玄機。

  大智禪師,深注司徒霜一眼,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司徒洞主慈悲胸懷,悲天憫人,有此一念,應增無窮後福,臨別之前,老衲有幾句話奉贈,萬請緊記!……」

  雙目突現神光,凝注司徒霜沉聲接道:「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老衲之所以堅請洞主前往,一方面固然因為非洞主不足以力挽此劫,另一方面也是要洞主前往應劫,此冥冥早定,老衲無力回之,但請司徒洞主謹記一切歸諸天意,不可自尋煩惱,為天下武林,為宇內蒼生,一切寧可看淡,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謹此數句,再請司徒洞主緊記!」

  司徒霜儘管智慧超人卻也難懂這玄機句句,一臉茫然,方待要問!……

  大智禪師「咄!」地一聲大喝,道:「情由心生,孽原自取,是情是孽,自分自受,何須多問?」

  入耳「情」字,司徒霜不覺如何,但入耳「孽」字,司徒霜卻莫明其妙,身不由主地機伶伶打了個寒噤,似懂非懂,仍多茫然,但卻不敢再問,默然垂首!

  大智禪師凝注司徒霜良久,突然一歎說道:「雙煞已現,劫運早生,洞主不必再行遲疑,董姑娘處,老衲自有安排,速速趕往武當去罷!」

  話完,大袖輕擺,掉頭飄然而去!

  司徒霜神情木然,呆立半晌,突然蓮足一跺,如飛向武當馳去,轉瞬消失于莽莽原野……

  旭日初升,晨曦萬道!

  一片淡淡金黃光芒,透過即將升散的輕紗般薄霧,灑向大地!

  這是晨間最後的一刻寧靜,萬物仍自浸沉在這微涼的寧靜中,尚未復蘇!

  ▼第二十一章

  驀地裡,一聲嘹亮清越的鐘聲,劃破這最後的一刻寂靜,傳遍遐邇,縈繞清涼晨空,歷久不散!

  這聲鐘聲尚未趨於寂然,緊接著,接二連三的鐘聲響起,此起彼落空谷回音,歷久不絕!

  只一瞬間,整個武當山鐘聲四起,聲震雲霄!

  就在那傳自武當山上,「上清宮」,「真武聖殿」的第一聲鐘聲甫自響起的當兒!

  那通往真武聖跡:「解劍坡」,「掛劍樹」,蜿蜒曲折,石階百級的小道上,也自緩步踱上一位灑脫飄逸的中年文士!

  這位中年文士身材碩長,像貌英俊脫拔,倜儻不群,一襲雪白儒衫迎風揚袂,配上他那行雲流水般邁步,在這薄霧未散的小道上,直有乘風飛去之概!

  看來,似是一位極喜登臨,探幽攬勝的騷人墨客,高雅才子!

  然而,他卻不去邁著四方步,左顧右盼,酸溜溜,文皺皺的高哦低吟。

  反而劍眉微蹙,星目毫不邪視的直上邁進,而且,神情有點木然,神色中也隱透一片淡淡憂鬱!

  這白衣文士的步履,似乎也較常人快速,百級石階轉瞬功夫已被他走完,景色突然一變,再上百丈,便是名傳遐邇,婦孺皆知的武當真武聖跡:「解劍坡」!

  就在此際,突然一聲低低朗笑傳自身旁林木濃蔭間:「莊主可否慢行一步?」

  白衣文士聞聲駐步,訝然循聲望去,只見那山道左邊,蒼蒼林木間正含笑負手地站立著一位面色焦黃的青衫書生!

  白衣文士神情一愕,隨即頗為驚喜地急步走了過去,舉手一拱,道:「在下只當是哪位,原來竟是少俠,俠駕突現武當莫非……」

  青衫書生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自將頭連點地微笑說道:「何敢當莊主這『少俠』二字?叱吒宇內,縱橫武林,豪情萬丈,氣吞河岳,莊主蓋世奇男,神采風儀小弟仰慕已久,洞庭湖中幸慰渴望,不敢相瞞莊主,小弟是專誠為莊主而來!」

  青衫書生是一派誠懇,句句由衷,然卻把這位「白衣文士」聽得眉頭連蹙,玉面泛赤,青衫書生話聲一落,他便頗為窘迫地皺眉苦笑說道:「少俠怎地一見面便開起在下玩笑來了?那是江湖虛語,武林謬傳,少俠怎可當真,面對少俠,在下只覺渺如滄海一粟,微似爝火螢光,只有羞愧汗顏!」

  這位平素豪情萬丈,氣吞河岳的白衣文士,當著這位青衫書生,竟委實失去了那往常的灑脫,如釋重負地,輕籲一口氣,一搓雙手癡注青衫書生,頗為不安地又道:「勞動大駕,在下衷心難安,不知少俠找在下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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