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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獨孤鈺但覺熱血向上一湧,再也忍不住兩串熱淚,神情激動地顫鑿呼道:「姑娘……」

  突然一聲蒼勁大笑,響自室外:「你們這兩個娃兒敢是存心氣我?放著一桌酒菜不吃,有話不會慢慢談,哭個怎地,沒出息!」

  二人聞聲俱感一震。

  司徒霜忙地一聲嬌笑,說道:「老爹,你老人家快請進來!」

  玉手一抬拋過一條羅帕示意獨孤鈺速將淚水拭去。

  但聞蒼老話聲笑駡說道:「你這丫頭變得還真快,先前還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刹那間功夫你居然能笑得出來,這一點老爹自歎不如,傻小子,別擦了,來不及了!」

  話聲方落,獨孤鈺但覺手上一震,一條羅帕竟脫手飛去,心中大驚,舉目望去,那位老態龍鍾,身形佝僂的查老爹早已停立自己身邊,手裡還拿著那條雪白羅帕,猶自望著自己發笑!

  倏感面上一熱,忙地躬身叫了一聲:「老爹!」

  查老爹輕哼一聲,說道:「堂堂七尺鬚眉男子漢,哭個怎地?我老駝子如今一大把年紀,尚不知淚為何物……」

  司徒霜突然一笑,嬌聲說道:「老爹,真的嗎?」

  查老爹雙眼一翻,佯怒說道:「鬼丫頭,你若敢拆穿你老爹昔年那段丟人現眼的事兒,看我不把你那張小嘴兒擰破!」

  語鋒一頓,轉向獨孤鈺乾笑一聲,又道:「傻小子,『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應未到傷心處』!老駝子昔年那是到了傷心處了,方始丟人現眼地擠出幾點眼淚,不像你,屁大一點兒事,就像黃河決了口一般,拿去,把臉上的眼淚擦乾,免得我看了不大舒服!」

  將手一抬,遞過那條羅帕!

  獨孤玨見了這位風塵異人放蕩不羈的豪邁神態,再聽了那幾句引人發噱詼諧話兒,越發哭笑不得,雙手接過羅帕,囁嚅說道:「謝謝老爹!」

  查老爹兩道白眉倏地一皺,搖頭說道:「到底是讀書人,禮數還真不少!」

  逕自走向桌邊,且走且道:「你們這兩個娃兒真不懂得享受,這般美酒,如此佳餚沒人來吃豈不可惜!」

  伸出蒲掌般大巴掌抓起銀壺向口中倒去,一抹嘴,右手隨手抓起一根雞腿,旁若無人地啃將起來!

  獨孤鈺看在眼內,暗一搖頭,忖道:這位前輩異人委實豪邁得可以……

  但見查老爹一翻老眼說道:「傻小子你發什麼楞?敢是覺得老駝子過於放蕩形骸嗎?」

  獨孤鈺呆了一呆,忙地一笑說道:「老爹說哪裡話來,有道是:『唯大英雄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老爹這豪邁性情正是英雄本色,晚輩豈敢……」

  查老爹突然揚起一陣大笑,說道:「看不出你這小子還真會說話,沖著這一句話兒,老駝子日後包有你的妙處……」

  司徒霜妙目一瞟,飛快地向獨孤鈺遞過一個眼色,嬌笑說道:「老爹的妙處別人可是想也想不到,你還不快謝謝老爹!」

  獨孤鈺福至心靈,忙一躬身,說道:「謝謝老爹!」

  「妙哇!」查老爹突然一聲怪叫,將掌中一根雞腿指著司徒霜佯怒說道:「鬼丫頭吃裡扒外,你怎麼幫著這傻小子整老爹的冤枉?……」

  司徒霜尚未說話,他卻已轉向獨孤鈺一笑接道:「小子,看來你這位『真名士』還真不含糊!」

  一句話兒說得獨孤鈺玉面飛紅,無言以對,司徒霜螓首倏垂,不勝嬌羞,而查老爹本人卻是自顧自據案狂飲大吃,恍如沒事人兒一般!

  半晌,司徒霜方始緩緩抬起頭來,飛快地瞟了獨孤鈺一眼,轉向查老爹嬌嗔說道:「老爹,你就是不說正經話兒,霜兒一番好意要給你薦介這麼一位衣缽傳人……」

  查老爹一翻怪眼,突然接道:「怎麼?這種大事兒不正經,那什麼正經?你丫頭以後可別一味地撒嬌苦苦央求老爹……」

  司徒霜突然一聲嬌呼:「老爹!」

  妙目中閃射萬斛柔情,又自飛快地看了獨孤鈺一眼!

  獨孤鈺正感窘迫,心中一震,倏然垂首!

  查老爹深深地看了獨孤鈺一眼,放下雞腿,突然一歎說道:「丫頭,說正經的,這小子資質之佳,普天下不做第二人想,像這種打著燈籠沒地方找的徒弟,老爹我是求之不得,無奈這小子非池中之物,我查駝子不能白白糟蹋了這塊未琢璞玉……」

  司徒霜突然輕呼一聲:「老爹!」

  查老爹微一擺手,一笑接道:「你丫頭先別著急,老爹的話兒還沒有說完呢!」

  將一壺「翡翠香」一仰盡幹,一抹嘴,又道:「老爹想把他薦入柳窮酸門下,只是那窮酸性情怪癖,收不收還很難說,不過據我看來,就像這小子這塊料,再加上查駝子這張臉,柳窮酸還不敢擺他那臭架子!」

  獨孤鈺雖不知此老口中「柳窮酸」為哪位高人,但卻心知必是位前輩異人,不然查老爹不會說他非池中之物,聞言方自一喜。

  但聞司徒霜急急說道:「老爹,你說那『柳窮酸』可是『雪衣血神』柳前輩?」

  獨孤鈺入耳一聲「雪衣血神」方自一震。

  但見查老爹一笑點頭說道:「正是那柳無忌,丫頭,你看行嗎?」

  司徒霜神情激動地點頭說道:「行,行,行,怎麼不行,可是老爹你自己也不能太過吝嗇啊!」

  查老爹老眼一翻,笑駡說道:「我真不懂這小子有什麼魔力,能使你這丫頭這般地掬心相護,你放心,老爹就在這半日功夫裡將壓箱底玩藝,傾囊相授如何?」

  司徒霜嬌笑說道:「好是好,只是他的真力……」

  查老爹微一擺手,接道:「你丫頭休要貪得無厭,我若對他過份成全?他就無法再去習那柳窮酸的獨門神功了,所以我只能將那幾套玩藝傾囊相授,卻不能將那口邪氣兒傳給他,懂嗎?」

  司徒霜一笑說道:「霜兒懂了!」

  獨孤鈺眼見這一老一少如此熱誠成全,不由心裡暗暗感激得無以復加,方待上前謝過,突然心中一動,忖道:「糟了,四位叔叔臨死前一再囑咐我先到閩東找那百曉老人,然後再由百曉老人將我薦入一位功力絕高的前輩異人門下,而且言明唯有這位前輩異人一身武學方是那『龍幡令主』唯一剋星,既然如此,我豈能舍此他求?但眼下人家這一番成全盛情卻又怎能推卻……」」

  思忖至此,不由大感為難,一付欲言又止的窘迫神態!

  司徒霜一顆芳心暗暗欣喜之餘,不由將一雙妙目向獨孤鈺瞟過,入目獨孤鈺窘迫萬狀的神態,方自一呆。

  但聞查老爹說道:「傻小子有什麼話快說,一個大男人家怎地如此忸怩作態!」

  獨孤鈺聞言更感為難,略一思付,心想這件事兒遲早總要說出來,不如乾脆直言,免得人家生疑!

  只得硬著頭皮,囁嚅說道:「老爹成全大德,晚輩心領,不是晚輩不知好歹,不識抬舉,實在是晚輩有不得已之苦衷,望請老爹千萬諒宥!」

  這一老一少作夢也未料到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天大福緣,他居然婉拒不受。

  查老爹呆了一呆,老眼一翻,尚未說話。

  司徒霜已自霍地站起嬌軀,急急說道:「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須知這件天大福緣別人求還求不到呢?」

  查老爹微一擺手說道:「丫頭,你先別著急,老爹就有這麼怪脾氣,只要老爹話一出口,就是天塌下來我也要把它辦到底,你先坐下,我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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