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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呼延相想說不說地,方一遲疑,歐陽玨業已低聲笑道:「宇文兄,我告訴你,假如乾坤二毒的可疑成份,共是百分,則毒彌勒法尊要占九十九分還多。毒心人屠呼延相卻僅一分不到。」

  呼延相心中明白,表面上卻假裝糊塗地,瞠目問道:「歐陽兄為何……」

  歐陽玨不等宇文奇發問,便自微笑說道:「有樁武林秘辛,宇文兄可能還不知道,等我告訴你後,你就知道呼延相為何涉嫌極輕之故?」

  呼延相喝了一口茶兒,含笑叫道:「歐陽兄請講,小弟欲聞其詳。」

  歐陽玨道:「對方約請群雄來此尋仇的主腦司空遠之父,十全書生司空玉奇,不是死在天慈仙子江教主手內,而是死在呼延相的手內。」

  呼延相哦了一聲,歐陽玨繼續說道:「呼延相既是司空遠的真正尋仇對象,任憑他本領通天,也寡難敵眾,遂來托庇于羅刹教下……」

  呼延相點了點頭,心中卻暗暗冷笑。

  歐陽玨道:「在這種情況之下,羅刹教勢力越強,對呼延相越是有利,他怎會生心內叛?何況……」

  呼延相接口問道「何況什麼?歐陽兄怎不說將下去?」

  歐陽玨雙目之中,精芒微閃說道:「何況呼延相與司空遠結有不共戴天的殺父深仇,雙方決無合作可能,他又怎會成為對方派來本教臥底的奸細人物?」

  呼延相故作恍然大悟地,點頭說道:「經過歐陽兄這一分析,那毒心人屠呼延相的嫌疑,果然不大,但……」

  歐陽玨見他有點吞吞吐吐,皺眉問道:「宇文兄,你為何言有未盡?」

  呼延相苦笑說道:「小弟覺得那位毒彌勒法尊大師,似乎也不太可疑,他在本教之中,一切表現均頗忠心耿耿的呢!」

  以退為進,表面上似為毒彌勒法尊開脫,這就是這位毒心人屠呼延相的機智深沉,厲害狠毒之處。

  歐陽玨聞言之下,不禁啞然失笑。

  呼延相詫然問道:「歐陽兄為何發笑?」

  歐陽玨笑道:「我笑的是宇文兄一向觀人料事,極其高明,如今怎會有了淺近世俗看法?」

  呼延相一怔,皺眉說道:「小弟保事淺近?」

  歐陽玨含笑說道:「忠誠重在內涵,不重外操。大凡力求表現之人,往往會蘊有其他因素,故而宇文兄覺得那毒彌勒法尊,極為忠心耿耿,我卻覺得他極為可疑。」

  呼延相方自暗慶得計,歐陽玨又複說道:「但這種叛逆大事,必須掌握了確實證據,才可有所行動,否則便難以服眾,也無法對教主交代,他們不對我暗算,還則罷了,若是有所圖謀,便天奪其魄……」

  呼延相以一副關切神色,接口叫道:「歐陽兄,常言道得好: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尤其那些無形毒物,你……你要特別小心才好。」

  歐陽玨冷笑兩聲,向呼延相略一抱拳,揚眉說道:「多謝宇文兄報訊及關切之德,我只要略為費些氣力,鎮日功行百穴,身化精鋼……」

  呼延相搖了搖手,打斷歐陽玨的話頭,說道:「那樣有多麻煩,我送給歐陽兄一件東西便了。」

  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一隻蜘蛛,向歐陽玨含笑遞去。

  歐陽玨接過一看,見那蜘蛛身體,是粒橢圓明珠,八隻長足,則系黃金所鑄,腹下並有嘯針,端的製作得極為精巧。

  他略為觀察之後,向呼延相笑道:「這只蜘蛛,是價值頗高的精巧珍玩,小弟嘯傲煙霞,不貪財貨,宇文兄送我則甚?」

  呼延相笑道:「歐陽兄請保此物,扣在胸前目光可及之處,這蜘蛛並非只是珍玩……」

  歐陽玨接口問道:「並非只是珍玩,難道還有其他妙用?」

  呼延相微笑說道:「歐陽兄請把蜘蛛佩好,小弟試給你看。」

  歐陽玨將信將疑地,果然把那只明珠為體,黃金為腳的蜘蛛,佩扣在胸前目光可及之處。

  呼延相見他佩好蜘蛛,又自懷中取出一根極小極細的黑色芒刺,捏在左手拇、食二指之間,向歐陽玨含笑說道:「歐陽兄,這是小弟獨門暗器無相飛芒,芒上淬有劇毒。」

  歐陽玨點頭笑道:「我知道,雙口蘇秦車大空,和妙手書生時大千,全是死在宇文兄這極為厲害的無相飛芒之下。」

  呼延相道:「我如今扣著這根無相飛芒,慢慢走近歐陽兄,請歐陽兄注意你胸前所佩蜘蛛,有無變化?」

  說完,便向歐陽玨一步一步走去。

  歐陽玨一面目光微注胸前那只蜘蛛,一面卻把內家罡氣,提足備用。

  因為目前形勢,極為危險,萬一宇文奇走到極近距離,屈指猛勁一彈,車大空、時大千,豈非前車之鑒?

  故而,歐陽玨雖對呼延相所扮宇文奇並未起疑,仍不得不暗暗作了一番防範。

  呼延相走到距離歐陽玨約莫三尺來遠,含笑叫道:「歐陽兄請注意那蛛體明珠,是否色澤微變?」

  歐陽玨注意之下,自然看得清楚,知道在那根無相飛芒,接近自己到三尺距離之際,那粒蛛體明珠,立即色澤微微一暗。

  呼延相手兒略退,珠光復明,手兒再度接近,珠光立呈黯淡。

  歐陽玨看出端倪,不禁失聲說道:「這是一粒寶珠,具有辨毒靈效。」

  呼延相點頭笑道:「歐陽兄有此珠在身,再加上你超群邁眾的絕藝神功,大概縱有人向你陰謀暗算,也絕難如願的了。」

  歐陽玨見他邊自說話,邊自把那根無相飛芒,揣回懷中,對於自己,分明一片真誠。

  不禁好生感激地,目注呼延相道:「宇文兄,這等武林異寶,小弟不敢承賜,宇文兄還是自己留著……」

  呼延相連搖雙手,含笑接口說道:「歐陽兄說哪裡話來?小弟承你不棄下交,光彩已多,連這點微物,都不接受,未免太以看不起我宇文奇了。」

  歐陽玨被他捧得滿心歡悅,哈哈笑道:「宇文兄既然這等說法,小弟若是再推,便成虛假……」

  話方至此,門外又起了叩擊之聲。

  歐陽玨問道:「門外是誰?」

  門外人答道:「弟子奉了毒彌勒法尊大師之命,送來壺好酒,請歐陽護法品嘗。」

  歐陽玨雙眉一剔,側向呼延相,悄悄說道:「宇文兄,我方才的研判如何?禿賊竟很快來了。」

  呼延相笑道:「歐陽兄且慢發雷霆,事雖湊巧,未必准有花樣。」

  歐陽玨點頭說道:「那是當然,我在未曾抓著真憑實據之前,不會打草驚蛇,使對方有所知戒。」

  語音一了,便起身把木室門戶啟開。

  門外果然是名被派專門侍奉毒彌勒法尊的羅刹教中弟子。

  這名弟子手中托了一隻銅盤上放了一壺美酒。

  歐陽玨兩道目光,森冷如電地,盯著對方,但這名弟子,卻似心中無愧,毫無懼色。

  他走進室中,放下酒壺,便待轉身離去。

  歐陽玨忽然叫道:「你等等再走。」

  那名弟子應聲止步,向歐陽玨躬身問道:「歐陽護法有何差遣?」

  歐陽玨一雙精目中,神光如電,緊緊盯在這名羅刹教弟子臉上,一瞬不瞬。

  那名弟子心中,本來無甚愧疚,但被歐陽玨這樣一看,卻看得有點疑神疑鬼,忸怩不安起來。

  歐陽玨本就有疑,再見了他這副神情,不禁疑念更深地,冷笑一聲說道:「你替我和宇文護法,各斟上一杯酒兒。」

  那名弟子聞言,自然如釋重負,立即走近歐陽玨,提起酒壺,替他斟酒。

  酒壺就放在歐陽玨身旁茶几之上,距離自然不足三尺。

  對方才一提壺,歐陽玨便向自己胸前那粒為蜘蛛身體的辨毒寶珠,仔細注視。

  果然,酒未斟時,寶珠毫無異狀,但酒才一斟,寶珠光彩,便立即微微一暗。

  其實,酒是一壺好酒,毫無毒質,歐陽玨胸前珠光變幻之故,完全是那位呼延相改扮的宇文奇,暗在一旁弄鬼。

  呼延相不單暗自弄鬼,並在珠光變幻之時,向歐陽玨拋過一瞥神秘眼色。

  歐陽玨既見珠光變幻,自認定酒中有毒,不禁勃然大怒,雙眉剔處,殺氣高騰。

  他靜等那名弟子,把酒兒斟好,方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且自斟自酌,替我把這杯酒兒喝掉。」

  那名弟子聞言一怔,臉上神色異常惶恐地,搖頭說道:「這壺百年陳酒,是法尊大師特地送來,請歐陽護法品嘗之物,弟子怎敢……」

  歐陽玨不等對方話完,便自沉著臉兒,厲聲叱道:「不喝也得喝,不敢也得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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